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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影在人類中稱得上頎長,但在它這樣的菩提樹看來,卻實在是很細小。
少年看清了淨涪面上的表情,他又笑了一下,“那麼,請恕我不能親身招待你。”
他渾然一副主家招待客人模樣,但淨涪也沒要跟他爭辯這個。
他同樣客套地回道,“前輩客氣,晚輩自己來就行。”
少年點點頭,收回了目光。
時間到了。
看著天幕上的大日爬上中天位置,少年深吸一口氣,清定了心神。
他退後一步,稍稍站定之後,開始在這不大的祭台上遊走。
他腳步時而輕緩,時而急促,時而沉重,時而鄭重,似乎毫無規律可言。然而就是這樣沒有任何規律可尋的腳步,卻仿佛契合了這諸天寰宇中的某一種規則。
少年的身形漸漸模糊起來。
不單單是在此刻觀望著這邊的所有人目光里模糊,就連他本人在天地間乃至諸天寰宇中的存在,也都出現了動搖。
道宮中的那些金仙大修們此刻已無暇他顧,只是直直地盯著少年的一舉一動,不曾放過少年周身乃至身邊的任何一絲變化。
當然,沉桑界秘境小天地里的一眾修士們卻是沒有這種心情。天仙境界往上的修士快速在秘境中心那處傳送法陣前方匯聚。
而此刻,傳送法陣處,除了他們熟悉的三位玄仙大修外,還有三位似陌生似熟悉、身上氣息比之那三位玄仙大修還要磅礴淵深的大尊。
其實也不是沒有更多的金仙大修正在回應法陣的呼喚,可是以目前沉桑界的情況看來,卻是等不了他們了。
知曉往日裡諸位玄仙大修們都在忙活著什麼的天仙們沉默著低頭,待到他們將頭再抬起時候,他們眼眶邊沿處早已沒有了那閃爍的銀光,一切平靜如同往日裡的任何一個時候。
就連所知不多的那些天仙們也都只是默默聽令,沒有任何質疑。
三位玄仙大修立在身後,對身前一字站開的三位大尊極是恭敬。
站在最前方的那三位金仙大修對視一眼,其中一位往前稍稍站出一步。
這一步動靜不大,卻在須臾間吸引了一眾天仙、玄仙的目光。
那是一位青年模樣的劍修。
但這位劍修身上卻沒有多少劍意散出,瀟灑得像是人間界裡攜著劍遊走四方的富家公子。
而這位富家公子此刻掃過前方一眾小輩的目光,也像是看著華美家國中最耀眼最瑰麗的花卉。
“如今時間緊迫,情況危急,我也就不多費口舌與你們說些什麼了。”
“人這一生,不論是否握有強大力量,不論是否享有悠長生命,總得給自己一個交代。”
“如今,我再給站在我們面前的你們,最後一個退出的機會。你們有誰......想要退去?”
每一個從歲月砥礪中走出來的修士從來桀驁、執拗且自由。他和幾位同伴,乃至他身後的幾位小輩,需要的是意念絕對堅定的幫手。
諸位天仙修士全然不為所動。
包括不知什麼時候已然突破到天仙境界、乃至完全換了一張面容的劉生和。
他立在一眾沉桑界天仙修士中央,毫不動搖地看著前方的那位劍修。
那青年劍修沉沉看過所有人,到得最後卻是收斂了所有表情,端端正正地與前方的天仙修士們行了一禮。
他身後的剩餘兩位金仙大修、三位玄仙大修也都沉默著,端正地對這些天仙一拜。
“我等待沉桑界天地眾生,拜謝諸位。”
一禮畢,三位金仙大修又對著另一側正在誦經護持沉桑界眾生心神的福和羅漢躬身一拜,隨即站直了身體,端正著面容,“出發!”
道道玄光升騰,似緩實快出了秘境小天地,向著那處已經非常耀眼奪目的祭壇縱去。
祭壇之上的少年渾然未覺,他旁若無人地在祭台上遊走曼舞,一舉手一頓足,均有無形的韻律盪出,牽引天地規則。
而此間北方天穹上方比大日還要耀眼璀璨的北斗七星,也隨著少年的動作,呼應似地捲起一片無形的星塵。
星塵並沒有在天穹上散開迴環,而是似水一樣,堅定地在天斗之中匯聚。
少年第一遍祭舞完成時候,上方北鬥鬥身稍稍傾斜,斗身中裝載著的星塵直接從天斗上傾出,落向祭壇上的少年上。
通天徹地的星光源源不斷地流向少年。
少年的修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升,又或者說,是解鎖。
等到那些沉桑界修士來到祭壇所在山腳下的時候,少年赫然已是金仙境界的大修。
星光斂去的時候,少年的身形完全暴露在沉桑界天地里,整個世界在那一刻開始震顫抖動。
無數雲彩快速自天地間成形,最初時候不過是厚厚的一片,一個呼吸間便就擠壓成深灰、墨黑,這天地間所有的光線似乎都在這一刻被天雲吞噬殆盡。
整一個沉桑界天地里,也就只剩下不過堪堪數百的地方亮著光芒。
僅僅只是被圈在一定範圍里的,微弱得近乎熄滅的光。
在這樣的天地里,誦經聲似乎又更響亮了幾分。
即便是洪長興,似乎也已經能夠聽見那時而清晰時而含糊的經文。
人心催發的微光,正在支撐著這篇經文,乃至呼喚經文中讚頌的那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