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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正想要緊握在手上的,其實是力量。
護道,用的雖然是謀算,但也是力,是法,是術。
只是這幾十年以來,他面對的那些存在,都不在他自己實力應對範圍而已。
他這般說完,頓了一頓後,才道,“被凝練成棋局的,是沉桑界天地;落子的雙方,也不是我。既然如此,誰掀了棋盤,對我來說,有影響嗎?”
“我不過是一個看棋盤不順眼,隨手想要落一子的路過之人而已。”
安元和聽著,又著實沉默了一陣,才帶著點無奈嘆道,“你說的都對。”
太對了。
安元和無言以對,一時懷念起了已經離開了的楊元覺。
淨涪抬眼看了看安元和,想了一陣,安慰道,“別太擔心,我現在都還是清醒著的。”
安元和道,“我知道。”
他說完,也收拾了情緒,看向淨涪手中那板平石頭一樣的木匣子,問道,“這樣就可以了?”
淨涪搖頭,“還不夠。”
聽見淨涪這話,安元和不免也有點好奇,他盯緊了淨涪的動作。
卻見淨涪細看了那個木匣子一陣,想到了什麼,轉手又是一招,托出一株九節四十九葉的異竹。
淨涪將這異竹向上微微一托,那茂竹就直接飄升起來,懸浮在案桌上方。
淨涪手中法決變幻,引了一點茂竹的力量壓落在木匣子上。
木匣子表面頓時就閃過了一片淡青色的靈光。
安元和是知曉淨涪手中這株茂竹的威能的,如今見淨涪引動茂竹的力量加持在木匣子上,也就很快領悟到了淨涪的意圖。
現如今沉桑界世界的修士都格外的仰仗天機氣數,故而遮蔽了天機氣數就能掩去沉桑界修士大半的耳目。
為防沉桑界修士追逐這些菩提子,這遮掩天機蒙蔽氣數的手段,自然是必須的。
但淨涪做完這番動作,卻還沒有就此結束。
他竟還並指成劍,在他自己眉心印堂處停留片刻後,捻出一絲白色的朦朧靈光。
這一絲幾乎散在虛空中的靈光不過甫一出現,就吸引了安元和的目光。
這氣息.......
磅礴又偉岸,似乎帶著天地的意志。
安元和沉默地看著淨涪將那絲氣息壓入木匣子表面,又看著他將幾句話封存下去,才駕著靈舟靠近沉桑界的天地胎膜,將那木匣子送入天地胎膜中去。
看著那根本已經認不出本相的木匣子穿過沉桑界天地胎膜,如塵如光一般,悄無聲息地向著沉桑界人間界投去,饒是安元和,那一瞬精神也緊繃了起來。
雖然不過是一個木匣子,可淨涪已經在它身上使盡了渾身解數,倘若這木匣子不能達成淨涪的預期目的,淨涪他......
淨涪倒是面色平靜,除了一點目光始終追著那個木匣子之外,再無其他變化。
便連識海世界裡的心魔身與佛身,也只是沉默地看著。
那木匣子和著那沉桑界天地間的陽光一道,墜落在一個四五歲的孩童腳邊。
那本是蜷縮成一團,埋著頭捂著耳不聽不看的小童整個身體都抖了抖,卻只是將自己遮掩得更加嚴實,不敢有其他多餘的動作。
遠處的掙扎漸漸停下了,連嗚咽的聲音也的散了,小童也沒敢發出一點聲響。
直到金烏西沉,月兔東升,幽寂又清冷的月光無聲灑落,才真正地解開了封印。
小童默默地舒展開自己的身體,卻仍然丁點聲響也無。
他一直小心地在院子裡活動,好容易將他的肚皮填飽,才終於想起了什麼,起身小心地觀望過周邊的環境,才循著白天時候他聽見的那一點動靜,仔細翻找起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但應該是天上掉下來的鳥兒。有了這個,他該能嘗嘗肉味。
小童揉了揉自己的肚皮,安撫了一下,又抬頭張望一陣,才繼續去翻找。
等到他終於將院子裡突然出現的東西翻檢出來的時候,小童自己也愣怔了一下。
這個是......石頭?
能扔到天上的,一般都是石子吧?這麼大的石頭,是誰扔的?而且這石頭掉下來的時候,也不該只有那麼一點聲響啊?
小童這般幼小的年紀,許多事情都沒有人教,有許多東西也不能讓他理解。可小童蹲在那裡許久,直到他腿腳都麻了,他還是沒有離開。
淨涪透過留在木匣子的印記,自然是發現了這個小童。
他只是隨意瞥了一眼,便沒有多理會。
他投放菩提子,除了位置之外,並沒有太多的講究。所以這菩提子到底會落到他擇定的那個位置的誰手上,看的是菩提子與那附近凡俗的緣法。
也就是說,從因緣論,這小童確實是與那菩提子有緣的。
可因緣歸因緣,如果這份因緣落到頭上,也沒有人去抓住的話,那這份緣法也只是空泛而已,落不到實處。
更何況此刻站在靈舟里執掌著淨涪肉身的,不是帶著些許善意的佛身,也不是每常總有些惡趣味的心魔身,而是分去了善念與惡意的淨涪本尊。
於淨涪本尊看來,這小童和沉桑界的其他凡俗,本沒有太多的不同。所以這菩提子到底是落到了小童手裡,還是被其他人撿到,那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