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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自然也算不得幫扶的恩德。
未曾有過師傳,亦未曾有過幫扶,僅僅只是一點蔭蔽,按白凌這麼多年來替淨涪在景浩界中行走,收攏一眾修士的功勞來說,也足夠抵去了。
所以這般認真算下來,對於白凌,淨涪這麼多年也就擔了一個師父的名號,只有約束,沒有指教,是真的很不稱職。
白凌迎上淨涪的目光,看入淨涪的眼睛,也讓淨涪看見自己的眼底。
“沒有。”他搖搖頭,深吸一口氣,“我很感激師父這麼多年來對我的庇護。”
淨涪說他沒有給過他太多的關照,可單憑他對他的庇護,也足夠讓白凌打從心裡承認他這位師父了。
而且就算到了今日,他也還在淨涪的庇護之下,怎麼能說他沒有給予他太多的關照。
“若不是師父,我都不能存活到今日。”
說完,他深深拜下去,“弟子多謝師父護持之恩。”
誰能知道一個小童,在家破人亡、各方抓捕,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情況下究竟會有多絕望?
要知道,他可是出身魔道啊。就算他當日年紀尚幼,又得家人保護,沒有太多沾染魔道上的瓜葛,他也是一個魔修。
一個身懷藏寶被各方抓捕的魔修,貿貿然在一個小有名氣的佛門弟子面前露面,請求他的庇護,本來就是孤注一擲的做法。
他當時是真的已經絕望了。
他之所以找到淨涪,除了希冀能在這佛修手上求得一條活路之外,其實也是抱著死都不能讓自己家裡的東西落到仇人手上的想法。
甚至還有那麼一點,希望這個佛門弟子得到自己家的東西後,能夠快速成長,好更早更穩地壓住魔門各方的念想。
他當時就想著,他可以死,但絕對不能讓仇人好過,怎麼也得給他們添些堵。
然而,當時那個佛門弟子明明自己還弱小,還得背靠著佛門的大樹行事,卻仍然願意予他一條生路......
那時候的震撼,白凌至今仍然難以忘懷。
白凌知曉自己很多時候其實都會有一些謀算。
那是他經歷那般波折之後自覺又不自覺養成的習慣。但即便如此,他也仍然希望他這師父能夠走得更快更穩。
甚至走得遠到他完全看不見也沒關係,只要他能夠如他自己所想的那樣一直往前走就好。
他幫不上他什麼,但他可以將他交代下來的事情全都弄得妥妥噹噹的。
那些聚攏在他手下為他調遣的散修也罷,謝景瑜和皇甫明欞這兩個便宜師弟師妹也罷,他都能給他妥善安排了。
淨涪坐在蒲團上,端端正正地受了白凌的大禮,然後親自上前扶起他。
“起來吧。”
白凌方才順著淨涪的力道站了起來,重新回到蒲團上落座。
謝景瑜和皇甫明欞知曉一點白凌的事情,但也僅僅只是一點,並不太多,更是不全。所以他們不知道白凌此刻的心情,但他們卻能理解白凌。
故而他們只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不曾有所打擾。
“雖然可能已經有答案了,”淨涪看著他片刻,還是問道,“但我還是該問問你。”
“你可願意正式拜入淨涪座下,成為淨涪座下首席大弟子?”
白凌不知道為什麼面前的淨涪會特意用淨涪這個名號代替更為簡潔的我自稱,但這會兒他什麼都顧不得了,只能強壓下胸中翻湧的情緒,再度從座中站起,扎紮實實行了一整套的拜師大禮。
“弟子白凌,拜見師父!”
一旁的謝景瑜更為機警,快速就從他自己的隨身褡褳里取出一個茶盞,斟了熱茶送到白凌身前。
白凌感激地看了謝景瑜一眼,接過那杯茶水,雙手遞送到淨涪面前。
“請師父喝茶。”
淨涪接過茶水,遞到嘴邊喝了半盞,就將茶盞擱到一側,另從隨身褡褳里取出一個木匣子遞給白凌。
“我看你與這份傳承有緣,收下吧。日後修行更該勤勉,不可懈怠。”
什麼傳承,白凌壓根不在意,他更在意這份禮物本身所代表的意義。
這是拜師禮啊!
白凌雙手接下木匣子,躬身應道,“是,弟子謹受師父教誨。”
白凌退回到蒲團上重新安坐。
淨涪望向了謝景瑜。
謝景瑜也難得的有些緊張,不免又更挺了挺背脊,好讓自己看著更精神一點。
“景瑜。”
“弟子在。”謝景瑜應得一聲,又重重地拜下去。
淨涪看著他,問道,“你入我門下的時日雖然不如白凌長久,但我同樣少有能指點你的時候,便連你的修行,也多是由白凌接手指導,你可曾有怨過我?”
雖然說經了方才白凌那一回,謝景瑜能猜到輪到他時候淨涪會是個什麼說法,但真正聽到淨涪與他說話的時候,他也禁不住打從心底泛起一陣酸澀。
說不在意真是假的。
他父親早逝,母親雖然說是亡故,卻是入了國君後宮,成了國君寵妃,還有了同樣備受皇寵的皇子,他不僅在謝家處境尷尬,就連在故國也難有容身之地,只能渾渾噩噩有一日是一日地混日子。
他以為自己會在這重重陰影下過完自己這一生,也以為自己會被壓制到咽下最後一口氣。但那一日,忽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年輕比丘給了他一個逃出生天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