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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源大和尚在旁邊看著,笑過後,倒也幫著清恆大和尚道:“既然清恆師兄堅持……”
淨涪和清恆大和尚之間的淵源,清源大和尚並不十分清楚,他只知道點皮毛,但現下看著清恆大和尚的態度,他稍稍沉吟後,也已經有了決斷。
側旁的清見大和尚明顯也是一個意思。
淨涪抬眼看過清源、清恆、清見三位大和尚,略想一想,也沒再堅持,改稱道:“師叔。”
清恆大和尚這才坦然受了。
清見大和尚在旁邊看著,雖然心中頗覺惋惜,但也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淨涪這比丘別說他天靜寺,就是景浩界都留不住,真要是強攀著這一段因緣,怕不會是個德不配位的結果。到得那時,因緣反噬……
他們承受不起啊。
清見大和尚分神的時候,清恆大和尚卻已經與淨涪聊起來了。
“我今日方才明白,往日裡是我自己著障了…….”
淨涪卻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這個時候,其實也不需要他來說什麼。
“……今日破開迷障,方才得見性光……”清恆大和尚說著說著,竟然側身,合掌與淨涪拜了一拜。
“多謝師侄你這一日的勞心。”
淨涪一驚,連忙閃到一側,避過清恆大和尚的謝禮。
“師叔言重了,這都師叔多年潛修積累下來的功果,又豈是弟子這三言兩語的功勞…….”
清恆大和尚抬眼,瞧見他那模樣,立時就笑了開來,卻也沒再堅持。
一旁的清見大和尚已經收攏了心神,見清恆大和尚臉上笑意,也驚了一下,然後也跟著笑了開來。
今日的這一場法會異常成功,在清恆大和尚之後,陸陸續續的就有突破的和尚找來,要與淨涪道謝。
淨涪送走第三位和尚之後,遠遠看了一圈,見其他突破了的僧人還在調整氣息,體味玄奇,一時半會兒的還抽不出空來尋他,便當機立斷地轉頭看向清源大和尚。
清源大和尚仔細看過他表情,又看了看那些破關的僧人,也著實有些擔心,便道:“行了,這邊的事情就交給我來,你今日也很累了,就先回去歇著吧。至於明日的法會…….”
景浩界大劫過後的妙音寺第一場法會,當然不可能只開兩三天。
事實上,這就只是個開始而已。
接下來的十多天裡,都是妙音寺這一場法會的時間。算起來,這一場法會將會持續整半個月的時間。
清源大和尚梳理了一下接下來這段時間的法會安排,直接拍板道:“乃至之後的法會,你且好好休息著。”
好好休息著的意思……
淨涪看了看清源大和尚。
清源大和尚衝著他笑,笑容慈藹寬和。
淨涪也就都明白了,他點了點頭,“是,師叔。那接下來的事情……”
“都會由淨音師侄接手,你好好調養便是,莫要太掛心了。”清源大和尚極其利落地接話道。
顯然,清源大和尚是已經認真想過了的。
淨涪偏頭看向另一側,清篤大和尚正正往這邊走來。
迎上淨涪的目光,又看了看另一邊清源大和尚的表情,清篤大和尚瞬間瞭然,也勸道:“自半年前你跨過那道門檻後就忙這忙那的,一直沒能停下來。早先是因為情況所迫,但現在……我們不急。”
妙音寺需要放慢腳步穩打穩紮是每一個妙音寺僧人的共識,淨涪自然也是一樣的盤算。更何況比起妙音寺眾僧的盡心盡力,為妙音寺的未來費煞苦心地諸般籌謀,淨涪又更疏遠一點。如今妙音寺里的大和尚們有了盤算,淨涪也就沒有再堅持。更何況下來接手的那個人還是淨音……
淨涪本打算順勢應下,但恰在這時,他心頭一動,低聲與清源、清篤兩位大和尚說道:“師叔、師伯都是知道的,弟子曾將一枚追隨者副令贈予一位女子……如今她心中已有決定,不知寺里可有安排?”
此時的妙音寺山門下,皇甫明欞握緊了手上的那塊銘牌,忽然垂眸,向著身前的婦人跪下,毫不含糊地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娘親,孩兒去了。”
那位挽高髻、披長帛的王妃狠狠地閉上眼,壓下到了眼眶邊上的水珠,卻掩不住那自眼角泛開的紅暈。
“嗯。”她頓了頓,才若無其事地開口,“你去吧,不用記掛著我,好好修行,莫要辜負了你今日的這一番心意。”
皇甫明欞又是沉沉應得一聲,最後看得她一眼,才轉身上前。
婦人一瞬間緊握了拳頭,才沒讓那再度盈滿眼眶的淚水掉落,可饒是這樣,她眼前仍是霧蒙蒙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她看不清她女兒的背影,看不清那條長長的石階,更看不清長階盡頭那樸素卻莊嚴的山門。
眼前俱是混沌。
但她依然看見了。
看見她的女兒堅定地踏上階梯,看見她在所有人異樣的目光中劈風斬浪地一往無前,似要在那混沌世道中開闢出獨屬於她自己的一片風景。
我的孩子啊,願你今日一去,能扶搖直上,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