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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哪怕法會裡的僧眾已經散盡了,信眾們也仍然精神抖擻地留在會場裡,和附近的同伴說得眉飛色舞,神采飛揚。
“看見了沒,看見了沒,是佛祖釋迦牟尼誒…….”
“還有文殊菩薩、觀世音菩薩和彌勒佛……”
“果然不愧是淨涪比丘誒,就是厲害!”
“什麼淨涪比丘?淨涪師父如今可不是比丘了,是和尚!今日之後,得改稱呼了!淨涪和尚!”
“沒錯沒錯!是淨涪和尚!”
“哎?說起來,淨涪和尚應該是我們景浩界裡最年輕的和尚了吧?”
“錯不了的,真要說起來,淨涪和尚還是我們景浩界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和尚呢!”
“哇……”
淨音哪怕被妙音寺年輕一代僧人簇擁著,也依然能夠清楚地聽見後頭會場裡傳出來的聲音。
淨音無聲地笑了起來。
一旁暗自觀察他的比丘們見他臉上的笑容,悄然鬆了一口氣。
“淨音師弟,聽說不久之後會有一批淨涪師兄手抄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送到藏經閣里,是不是真的?”
幾乎一整個妙音寺的比丘僧們都轉了目光過來盯著淨音。
淨音笑著點了點頭,“是真的。”
那些比丘僧的呼吸一下就重了。
“那淨音師弟你知道……這一批《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是有多少嗎?”
“聽淨涪師兄說,”淨音答道,“有三千數。”
三千。
一眾比丘僧們幾個對視,都從各自平和友好的外表上看出了內里的暗涌。
既然誰都想要,那就各憑本事好了!
將寺里各位比丘僧的暗潮全數收入眼底的淨音笑了笑,全不多話,又走過一段路後就跟他們分別了。
三千《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這個數目聽上去真的不小了。可這三千經文絕對不會全部放入閣中,勢必是要往各處分一分的。天靜寺、妙潭寺、妙理寺等各大寺廟不必說,總得送一些過去,然後就是妙音寺建在各地的分寺……
這樣分派下去,最後真正能留在妙音寺藏經閣裡頭的,還剩下多少?
僧多粥少,不一樣得看誰更快一步。
當然,淨音是不急的。早在淨涪出關的那一日,就有一部《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送到了他面前。
也是淨音走得快,不然那些盯著《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盯得兩眼發紅的比丘僧們就一定會想起他手中的那本,打起他的主意來。
直接拿走是不可能的,也沒有人能夠開這個口,但僅僅是借閱或是謄抄副本可以啊!
淨音走得確實很快,但他的速度還是及不上淨涪。他站在自家禪院門前的時候,淨涪禪院裡的燈已經亮起來了。
淨音在門前站了一小會兒,到底還是推開了自家閉合的門戶。
今日裡淨涪也累得夠嗆了的,還是不去打擾他了,等以後吧……
此時的淨涪正在燭火下細看他那件袈裟。
凝神翻看過兩三回之後,淨涪皺著眉頭想了想,重又將這一件青條玉色的袈裟披在身上。
昏黃幽暗的燭火之下,這件布料各異的袈裟居然也晃出了一片明亮且柔和的光澤。
淨涪低頭打量了兩眼,轉身來到佛龕前。
他拈香合掌拜得三拜,才在佛前的蒲團上坐了。
坐定之後,淨涪想了想,又捧出一本貝葉經放到身前,翻開書頁誦讀開來。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
意料之內的,當誦經聲在室內響起的時候,淨涪身上的袈裟也亮起了一片微光。
然而這光雖微弱,甚至還比不得此時屋裡那搖曳的燭火,卻有一種別樣的清亮。
如水光一般清透,又似月華一樣明淨。
這光將淨涪簇擁在中央,即便淨涪無心催動,竟也催生出一種萬法不侵的奇效來。
淨涪全沒注意到這些,他捧著貝葉,認真誦讀經文,體悟經義。待一遍經文誦完之後,他將貝葉經書闔上,又垂眸靜坐得半響,才忽然笑了一下。
這笑容很是尋常,卻無端透出一點肆意,一點張狂。
那是久違了的,慣常只在淨涪魔身臉上出現的笑容。
他睜開眼,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的九層佛塔輕輕一轉,金璨堂皇的佛光頃刻間變了模樣,幽寂且暗沉。
淨涪看向了幽寂暗塔。
幽寂的九層寶塔微微一顫,便有一道道玄妙的波動悄無聲息盪開,沒入周邊虛空中,鎖定這斗室之地。
明明是與佛門一脈截然不同的法力波動,卻絲毫沒有驚動淨涪身上此刻披掛著的那件青條玉袈裟,激發它的自發防禦……
淨涪打量了袈裟兩眼,滿意點頭,將袈裟從身上解下,披掛在一旁的木架子上。
俄頃,淨涪轉身,走到佛龕前盯著佛龕里安坐的佛像看了兩眼。合掌拜得一下之後,淨涪一抬手,直接將佛龕前方的那一塊紅布拉開,遮擋去內中佛像那悲憫的面容。
然而,淨涪卻沒有離開靜室,反而是繞著靜室走了一圈,不時放下一兩塊掩藏在各處的紅布。如此忙活了一趟後,他才重又回到蒲團上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