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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段春珠看清了玉冰潔那仇視、冷酷的臉容,心中又悲又苦。
「妖婦,終叫你落到我手裡。」玉冰潔冷笑,「你又想耍什麼詭計來騙我?」
「潔兒,我回來了。」段春珠朝她走了一步,伸出手想要觸碰她。
「不要這樣叫我!」玉冰潔厲聲喝道,驀地踏出陰影,全力一擊拍向段春珠肩頭。
段春珠生受了這一掌,捂著嘴跌退幾步,強撐一口氣站住了。殷殷鮮血從她指縫中流出,滴在地上,很快匯聚成一灘。
玉冰潔震驚,不由自主前傾,但立刻回神,沒有邁出那一步。
「你還是捨不得我。」段春珠望著她,「為什麼要撤力?」
「哼,豈能讓你這惡毒妖婦輕易死了?」玉冰潔將不住發抖的拳頭藏在身後,痛恨自己臨頭的心軟,咧出殘忍的笑容,嘲諷道,「別費心演苦肉計,不要妄想我會對你手下留情,這都是你欠我的!」
薛紫靈踢了遲至一腳。
遲至往前一撲,穩住身形,不慌不忙地抖抖袖子,走到段春珠跟前,執起她的手腕一按,頓時大驚道:「好險!」
如果不是看到薛紫靈那一腳,莊澄幾乎以為是真的了。
遲至先是搖頭,又皺著眉嘆氣,在段春珠的腕上摸了又摸,直摸得玉冰潔眼裡冒火,惡狠狠地問:「怎麼回事?」
薛紫靈答道:「她自廢了毒功。」
玉冰潔自是不相信她的話,詢問遲至:「遲先生,那飛賊說得可是真話?」
遲至:「確實。」
玉冰潔一怔,不知該作何反應。
當年段春珠背叛她,不是因為心裡存了別人,而是為了練功。她輸給了一門毒功!在段春珠的心裡,她玉冰潔,還比不上武功的一次進益!而現在,這個視練功重於性命的人,竟然自廢毒功?
「呵,你這歹毒的妖婦,莫不是怕死了?半身入黃土,終於曉得惜命了嗎?」玉冰潔冷笑著逼視她。
「潔兒,我醒了,我真的醒了。」段春珠美目含淚,將墜而未墜,「你恨了我二十年,我卻終日昏天黑地,是我對不起你!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苦,你罰我吧,我都認!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潔兒。」
「恨?」玉冰潔扯了下嘴角,「我不恨你。我只想掏空你的五臟,將你製成人偶——最乾淨,最忠誠,放在我的床頭每日看著,讓你一聲也不能出,就不會騙我;一步也不能走,就不會棄我;心不能跳,腦不能想,就不會罔顧我的意念。」
段春珠如遭雷擊。只有禁錮,沒有恨,更沒有愛,潔兒對她,已經心死了嗎?她們之間隔著的二十年,將一切都消磨殆盡了?
「蠢。」薛紫靈暗罵,走到段春珠面前問,「你還會欺騙她嗎?」
段春珠搖頭,一滴淚滑落。
「還會背棄她嗎?」
段春珠眼神有了點清明,堅定地搖頭。
「還會只顧自己,忽視她的心意,讓她黯然傷神嗎?」
「不!」段春珠推開薛紫靈,衝過去一把抱住玉冰潔,聲淚俱下,「潔兒,我對天發誓,若我敢騙你、棄你、罔顧你的意念,就叫我生時受千般苦,死後挨萬般刑!你留下我吧!」
玉冰潔的淚也慢慢流了下來。在她趁段春珠產後虛弱,發了瘋將段春珠重傷,令段春珠瀕死時,她就已經後悔了。二十年了,她不停地尋找段春珠的蹤跡,難道只是因為恨嗎?她們還有幾個二十年可耗?二十年來只能在夢中見到的人,此刻真真切切地將自己擁在了懷裡,玉冰潔終於放聲悲哭。
這樣感人肺腑的情景,實在令人……看得心煩。薛紫靈只想趕緊拿著凝冰茯苓走人,張口要打斷這對中年婦女的真情相擁,但是瞥見莊澄瑩瑩發亮的雙眼,無奈地把話咽了回去。
好在這兩個老不修的還算有分寸,不多時就收斂了情緒。
莊澄補上問候:「玉掌門,別來無恙。」
玉冰潔對她們的態度沒有絲毫好轉,冷漠道:「既然人你們帶來了,我不會食言。」她走到創派始祖的雕像前,將供桌上的金盒交給薛紫靈。
薛紫靈收起金盒就走。
莊澄連忙告辭,說到一半突然被人打斷——
「天色已晚。」
一直裝作不存在的薛盈君站出來,轉向玉冰潔,躬身行禮:「師父,弟子請求師父將安頓客人一事交給弟子去做。」
薛紫靈挑了下眉。
玉冰潔顯然很不愉快,但,既然是她喜愛的二弟子主動請求,她便沒有駁薛盈君的面子。「准。」
薛盈君期盼地看向薛紫靈,神情一派天真,仿佛剛才精明圓滑的人不是她。
薛紫靈微點了下頭。
莊澄向薛紫靈看齊。
遲至沒有反對資格。
於是莊澄道:「那便勞煩盈君姑娘了,多謝。」
落日已經沉入西山不見蹤影。
薛盈君為她們安排的三間客房相鄰,帶到後,她沒有多留便離開了。很快,有人送飯過來。
薛紫靈心知薛盈君留下她們,其實是為了留她。對金蟬派,薛紫靈沒有多少好奇,索性沏了茶在房裡等。
先一步來的是莊澄。
「盈君姑娘來過了嗎?」
「你看出來了?」薛紫靈語帶一絲驚奇。
莊澄不服道:「我也不總是很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