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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染因立刻潛回海里,伸手摸槍。

  槍,固定在他的手臂內側。

  他手腕一彎一抹,沉沉的鐵塊,已經握入掌心。

  他依然等待著。

  悄悄摸到接駁船下,等待著。

  沒有救生衣,無時無刻都在與海浪搏鬥的霍染因,感覺到原本輕盈的身體,像是被綁了無數重物,直愣愣地向下墜,而周圍的海水,也似乎伸出無數隻觸手,將他往下壓。

  他等到了。

  兩聲重響,響在接駁船上,接駁船非常明顯地搖晃了一下。

  兩下,兩個保鏢!

  霍染因雙足用力一蹬,浮出水面,天色漆黑,跳上船的保鏢還在狂喜之中,剛剛拔出槍要對開船的人下手,沒有想到水面忽然浮起個人!

  霍染因接連兩槍,射中船上兩個保鏢的小腿。

  劇烈的哀嚎瞬間刺破空氣,正要朝船員下手的保鏢,跌倒在接駁船中,但他們沒有喪失反抗的力氣,相反,疼痛激發了他們的凶性,兩個保鏢齊齊調轉槍頭,沖霍染因所在的位置一通掃射!

  霍染因已經迅速沉入海中。

  亂槍射出的子彈,幾乎織成一張網,最近的一處網眼,便自霍染因眼睫前的一分飛過。

  霍染因猛地閉上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他沒有停下。

  等他再張開眼睛,依然能夠看見模模糊糊的海水的時候,才知道自己並沒有瞎。

  這時他潛游到接駁船的另一側,不耽擱任何時間,他無聲上浮。

  兩個保鏢,還在朝他原先的位置設計。

  憤怒和疼痛一起,燒灼了他們的理智。

  霍染因的手搭在船沿,他驀然用力,翻身上船,隨後用全力將一個保鏢撞下海中,可船上還剩下一個保鏢,以及抱頭縮在一邊的船員。

  霍染因正要拔槍,保鏢卻反應過來,沒有動槍,反而迅速用身體撞過來,將霍染因撞倒在船,隨後保鏢抬槍——

  千鈞一髮,力量流失過多的霍染因勉強抬手,將槍口一撞,子彈從他的腦袋上空飛過。

  他再奮力一踹,把保鏢踹開,拔出藏在身上的匕首,抵著保鏢的脖頸,角力著,將人弄翻入海。

  喘息未停,霍染因,看向接駁船船員,而後目光突然凝定。

  他認識這個人。

  「開槍,射他們,統統射死,把船搶來!」

  兔起鶻落,甲板上,安排了兩個保鏢先後下去的柳先生看著這發生在接駁船上的戰鬥結果,滿臉陰翳滿懷陰狠地開口。

  所有的保鏢,都在船舷,緊盯著底下的接駁船,毫不猶豫拔槍射擊。

  被鐵鏈幫上來的紀詢,也喘息著,趴在船舷。

  他同樣看著海面上的接駁船,心中默念:

  開船,快開船……為什麼霍染因還沒有開船?

  趕緊開船,帶著船離開這裡,斷絕柳先生的生路……

  他心中的意念,似乎傳遞到了底下的船隻上。

  只聽馬達轟隆一聲,接駁船像離弦的箭一樣,向前衝出!

  紀詢鬆了一口氣。

  可是這口氣還沒有徹底衝出喉嚨,他看見,那艘船,像是喝醉了迷了途,繞著大船轉了一圈後,開著明晃晃的夜和雨都遮不住的燈,又回到了柳先生及保鏢們的眼皮子底下!

  接駁船動力十足,哪怕風機浪高的海里,馬達一轟,也足以快速甩脫背後的子彈。

  將接駁船開走,斷絕柳先生的所有希望,是最安全的做法。

  霍染因沒有立刻選擇這麼做,將接駁船開到大船的另一側,他跳下來的位置。

  這裡的窗戶內,本該守著孟負山。

  但等他往窗戶里一看,孟負山不見蹤影,只有一個眼睛纏著布的女人站在這裡。

  孟負山呢?

  這個女人是誰?

  他遙遙望了女人一眼,覺得女人仿佛也透過遮眼的布望著他。

  他瞬間明白了,這是Ben的同夥,那位眼睛能夠看見的女人!

  本該呆在這裡接應的孟負山將她找來。

  孟負山,在發現局勢已變的時候,間不容髮爬上甲板去了!

  孟負山在甲板上。

  紀詢在甲板上。

  柳先生有八個保鏢,其中吳老闆的一個保鏢未必與他們一條心,剩七個。

  下來兩個,剩五個。

  紀詢方才和他們搏鬥的時候,也許會有一到兩個保鏢受傷……

  霍染因做了決定,或許,他的腦海就沒有出現過第二個念頭。

  他沒有將船驅離。

  他甚至將船放慢,放到柳先生的眼皮底下,放到柳先生的保鏢可以射中的射程和速度之內。他吸引了所有的注意,所有的火力,所有的危險。

  為紀詢和孟負山創造機會。

  他相信紀詢。

  也相信孟負山。

  接駁船上的燈,很亮。

  亮得像他們在琴市見的情人燈塔。

  亮得像那座燈塔的祝福,遙遙的,投射到了這艘小小的接駁船上。

  「你情人對你的愛,永遠會像燈塔,在黑暗中恆久明亮著。」

  紀詢定定看著。

  周圍保鏢的子彈,比瓢潑大雨的雨點更加細密,將他們的怒火聚成實質,全數傾瀉到那艘小小的船上。

  接駁船在子彈和風雨中,如同一葉孤舟,隨時隨地都會傾覆。

  可它還是堅持著,搖晃著,出現在柳先生等人的力之所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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