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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里,霍染因和孟負山也看著紀詢。

  霍染因眼睜睜看著,紀詢自他眼前落下去,落入海中,對方遍體鱗傷的身體,一落入海水,便劇烈的晃動一下。

  疼痛。

  海水的鹽分,落在傷口上,一定如同群魚的撕咬。

  沒有人看見,連霍染因自己也沒有注意,他衣服下的手臂冒出了細細的疙瘩,上面泛出過敏似的紅色,那是紀詢的痛苦在他身上最直觀的體現。

  他忽地眨了一下眼。

  不知什麼時候,窗外的景象變了。

  有些失真,變得粗糲。

  模糊的粒子在霍染因的視線里晃動,是眼睛的問題嗎?他反覆眨著眼,可是那斑駁細密的點狀物,依然無規律的在霍染因的視線里晃動。

  霍染因抬手望了一眼,脫離了漆黑的窗外的景象,他仿佛在自己手上看見了那密密飛舞的細點。

  乾涸的,深暗的。

  從紀詢身體裡湧現出來的血點。

  柳先生不會殺死紀詢。

  他們都有這樣的判斷。

  柳先生只會無休止的折磨紀詢,將紀詢折磨瘋,或者將旁觀的他們,折磨瘋。

  霍染因再度看向窗外。

  窗戶是囚籠,囚籠里吊鎖的人,被浸沒入海,再被吊起,再被浸沒,窒息和絕望就在這短短的喘息之間被無限拖長,而他的身體,還在不斷流淌出鮮血。

  他的血要流盡。

  要為他人流盡了。

  手上的血點,開始往他的皮膚下鑽,他的手被染紅了,被紀詢的血染紅了。

  柳先生是元兇,他是幫凶——

  霍染因忽然自人群中離開。

  孟負山無聲跟上。

  他們先後來到甲板下的另外一側船艙。

  霍染因推開窗戶低頭看海。

  孟負山默不作聲地看著霍染因的行動,冷不丁說:「紀詢拖延出來的時間夠了嗎?你竟然現在就打算跳海救他。」

  「不然呢?」霍染因說,「紀詢在等我。」

  「搞清楚,紀詢心甘情願被折磨不是給你製造衝動機會的,風急浪高,你什麼裝備都沒有,跳下去用什麼把紀詢撈起來?用你的命嗎?」孟負山皺眉,「然後你讓被救的紀詢怎麼辦?再頹廢自責三年出不來?」

  霍染因回頭看著孟負山。

  「紀詢在等我。」他重複一遍,「我不能去的太遲,否則他會抱怨。」

  「……紀詢給我們製造的,是沒有犧牲但能勝利的機會。」孟負山忍耐著和霍染因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我們上去,有機會。」

  「我想你說的上去是偷襲柳先生。我們確實有機會,但我們一旦上去,柳先生就沒有一定要留下紀詢的理由了——我們如果成功控制場面,皆大歡喜,萬一不成功,柳先生的人直接把纏鐵鏈的東西丟下海呢?」霍染因平平反問。

  鐵鏈纏身。

  墜重物下海。

  那紀詢就十死無生了。

  這件事情上,霍染因無法承受任何風險。

  他重新凝視回海面:「我下去……你放心,我一定會把紀詢帶回來。而你,必須呆在這裡,接應紀詢。隨後,耐心等待。」

  他的目光飛快在表上一觸,又回到海面。

  「柳先生沒有多少時間了,警方很快就到。保證安全,耐心等待。保護人質不歸屬於你,也不歸屬於紀詢,它歸屬於警察——僅僅是我。」

  霍染因回望孟負山:

  「不要越俎代庖。」

  「口氣真大。」孟負山冷笑,「好像只有你能跳下去,救得了紀詢。」

  「我是警察。」霍染因說。

  「我也是。」

  「曾經是。」

  「曾經是——而這是紀詢欠我的。」孟負山冷冷道。

  霍染因終於皺眉。

  「你什麼都不知道,卻想要掌控一切,未免過於自視甚高了吧。紀詢已經足夠自負了,而你的自負,比之紀詢更令人不爽。」孟負山毫不留情,「讓開,我去把人撈上來,人是我帶上來的,也會由我帶回來。」

  霍染因再次看向大海,而後他看向孟負山。

  海浪如此洶湧,誰下去,誰就將直面死亡。

  「為什麼要和我爭?」霍染因問,「你不相信我能救回紀詢?」

  「抱歉,我不是不相信你。」孟負山,「我是只相信我自己。我會把紀詢救起來,我有必須要告訴他的事情。而你,留在這裡,接應我們。」

  沒有第三句話,兩人同時拔槍,槍口指向彼此。

  但是,只過了一秒鐘。

  霍染因深吸一口氣:「撤槍。」

  孟負山:「同時。」

  一,二,三……

  他們在心裡默念三個數,沒有人拖延,他們又同時放下了槍。

  紀詢還在柳先生的手上,如果這時候他們鬧內訌,恐怕要讓柳先生笑掉大牙。

  冷靜點。

  霍染因掐了一下掌心,一絲血跡從他指間滲出。

  冷靜點。說服孟負山。

  說服孟負山,才能沒有後顧的下去救紀詢,才能不在這裡浪費時間。

  孟負山也著急,孟負山露出破綻了,他脫口說『紀詢欠他的』……

  是紀語?

  不,孟負山深愛紀語,他為紀語所做的事情,絕對構不成所謂『紀詢欠他的』。

  紀詢曾說過甩開他上來,是因為被孟負山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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