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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出手,在元簪筆的脖子上比劃了兩下,卻終究只是放下手,不說不動。

  當日畢竟是夢中囈語,今日聽見元璁景發問,喬郁的心卻一下子提了起來。

  第58章

  元簪筆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窗邊,那放著一對顏色極丑,極艷俗的花瓶,上次喬郁盯著不放,他記掛了很久,但因公務繁忙,到底忘記給喬郁送過去了。

  元簪筆開口的聲音輕而緩,好像怕元璁景聽不清似的,「寧佑黨之事百年之後自有公論,父親說我有私心,」他頓了頓,「當年主事者皆與我或有一面之緣,或是點頭之交,喬大人更與兄長關係親近,還是父親的學生,喬郁同我一起長大,勉強能論上一句青梅竹馬。」

  元簪筆只談交情,卻不談情。

  喬郁聽得呼吸都放輕了,卻只聽到元簪筆平靜地說:「聖人忘情,我並非聖人,自然是有私心的。」

  二人一時無言。

  元簪筆出身並不光彩,縱然父親身份極高,在元氏亦是被極力抹去的存在,若非元簪纓當年一意孤行帶著元簪筆另闢宅院,他現身在何處還未可知。

  元璁景的視線落在元簪筆的臉上。

  元簪筆自然是神清骨秀的好樣貌,鼻樑高挺,眼睛極純澈,好像養在高門大戶中不諳世事的小公子一樣,但他嘴唇薄,又很少笑,因而顯得很不近人情。

  數年前那個艷陽天,元璁景的眼神也是這樣落在元簪筆的臉上。

  這素來在他面前沉默寡言的孩子通紅著眼睛看他,幾乎一眨眼,眼淚就要珠子似的往下滾,像個什麼眼睜睜看見巢穴被毀的小獸,元璁景有點恍然,一瞬間竟不著邊際地想起秋獵時被他一手提起,沾滿母獸鮮血的小豹子來。

  這不對。

  他的兒子,不應該這樣向著外人。

  但那時候元璁景並不著急,因為他之後還有很長時間,有幾年,十幾年,他大可把元簪筆放在身邊,一點一點地雕琢成自己最滿意的,世家公子的樣子。

  他沒有預料到的是元簪筆之後和魏帥跑去了邊疆,更沒想到他之後前程不圖,命也不要地救喬郁出來。

  喬郁屏息凝神了半天反而聽不到他倆說話,氣得忍不住捶了下大腿。

  站在屋頂給他放風的寒潭瞧見了這個動作,只想給他遞個手帕,說不定喬郁攪手帕更體面好看些。

  他當然沒想到,自喬郁一個堂堂丞相來到同僚府中偷聽就已沒什麼體面了。

  眼下,他一寸一寸地看盡元簪筆的臉,沒有少年時那樣精緻,但也沒有太大變化,可無論如何,先前與他無關,之後更不允許他來插手。

  元簪筆不是第一次被元璁景這樣看著,因而大大方方,十分自然,迎上元璁景的目光,他甚至輕輕地笑了一下,道:「父親。」

  元璁景覺得這個笑有點像元簪纓。

  兩兄弟長得不像,性子更是南轅北轍。

  要是皇帝知道了元璁景這樣想一定會大為驚訝,因為他無論怎麼看,看了幾年,都沒從元簪筆臉上看到一點像元簪纓的地方。

  事實上,元簪纓少年離家,之後又死得太早,元璁景險些忘記親子樣貌,這個笑很溫和,房中的陽光也正好,小兒子的笑容依稀有長子的影子,元璁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欣慰。

  這時候他才驚覺自己老了,從前旁人無論怎麼提元簪纓,無論是褒是貶,他都冷笑一聲,旁人自會有眼色地收聲,眼下竟因為一點點相似而心軟。

  元簪筆是否與喬郁有私並不重要。

  元璁景道:「你與喬郁關係親近,身邊人朝夕相處,許多內情自然比我這個外人清楚。」就算元璁景心腸軟了一瞬,也說不出枕邊人這三個字來,「然而萬事當局者迷,喬郁誠然……」他一時之間居然想不到喬郁有什麼優點,此人機關算盡手段毒辣,雖說在朝堂之上人人如此,可到底不是良配,行事不加收斂陰狠至極,皇帝百年之後誰能保住他?誰又會去保他?元簪纓沒活到娶妻生子就病逝已是元璁景的心結了,小兒子斷袖不算,難道日後要去做鰥夫嗎?他不知兩人如何相處,思來想去,只說出四個字,「貌美非常,但他的行事你清楚,多說無益,你自己想吧。」

  喬郁沒想到自己還能得元璁景大人貌美非常這一四字評價,一時受寵若驚,沒再捶大腿。

  他美滋滋地想,可見貌美比德行重要,他先前做了種種,元璁景卻只提了他貌美。

  不過喬郁似乎忘了,他根本沒有德行這種東西。

  元簪筆道:「父親的良苦用心我明白。」

  他語調一如既往,只是眼中似有笑意。

  這不是什麼想念心愛之人繾綣溫柔的笑,而是勝券在握似的,只一會,便煙消雲散。

  元璁景怎麼會看不出來?

  旁人有說元簪筆同喬郁狼狽為奸,元簪筆自甘墮落的,也有說元簪筆無辜受騙,喬郁手段驚人的,元璁景並不怎麼在意元簪筆是不是和喬郁有私,他在意的是元簪筆會不會被喬郁利用,失了權勢還要平白傷心。

  元璁景心中的懷疑緩慢成型,他問;「你明白?」

  元簪筆點頭,「我明白。」

  兩人不知道都想到了什麼,氣氛倒不如先前那樣劍拔弩張了。

  元簪筆起身,道:「今日天氣不錯,父親若是無事,不如……」他一面說一面開窗,見到外面的人一下就把不如我同父親出去走走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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