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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只顧低頭走路,險些撞到人才猛地回神。

  淮王扶了他一把,只道:「殿下出來怎麼也不叫個人跟著?」

  太子喃喃叫了聲王爺,苦笑道:「我想獨自呆上一會,便叫他們不必跟過來了,今日失禮,王爺見笑。」

  淮王端詳了眼面前青年,太子性格本就和軟,身為太子多年卻和三皇子不相上下,無甚意氣風發的時候,然而其畢竟是個俊美青年,不過半月,諸多磋磨讓這孩子身上的活氣都要沒有了,面色白得像張紙,幾乎將窮途末路寫在了臉上。

  「怎麼弄成這樣子,」淮王輕嘆一聲,彎腰拍了拍太子先前在皇后寢宮跪著沾到衣袍上的灰,「太子雖然傷心,也不可失儀,恕我說句不臣的話呢,眼下看著太子的人太多了,太子失意,不就是正中這些人下懷嗎?」

  太子一顫,低聲道:「這話舅舅也說過。」

  淮王看得難過。

  他與皇帝最不同的地方在於,皇帝當真冷情,無論利用誰,都是毫無感覺的,萬物在他眼中都是棋子,唯有可用不可用之分,淮王對這些血肉至親還有幾分親情,只是這些親情並不妨礙他做想做的事情。

  淮王嘆息道:「斯人已去,我便不說令太子節哀這樣無關痛癢的話了,只是若陳相泉下有知,想來也不願太子自苦如此,」他一頓,「今天天氣上佳,不如我陪太子逛逛,權作散心了。」

  太子道:「好。」

  他何嘗不懂淮王的意思,淮王風流避世,才能在中州活得這麼好,他能出言提點幾句,太子已十分感激。

  偏園景致幽雅靜謐,清風掠過水麵吹到人臉上,涼而舒爽,讓太子混沌了一整天的腦袋也慢慢清醒了起來。

  淮王倚在欄杆上,姿態懶散隨意,他望著形容消瘦的太子,勸道:「陛下既然沒有再追究,太子放寬心才是。」

  太子苦笑道:「太皇太后病重,老人家身體一直很好,深入檢出不問世事,前幾日為了我去見陛下,」他一頓,幾乎要哭出來了,「現在就病重得起不來床,我想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身邊的嬤嬤只說太皇太后神志不清,誰也見不了。到了母后那,母后又哭了半日,告訴我說宮中皆傳是我將太皇太后氣病。」

  淮王安慰道:「太皇太后年紀大了,生病也是人之常情,太子不必將這些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

  他心中暗暗感嘆皇后不分輕重緩急,這樣的話不去追責是怎麼傳出來的也就罷了,竟還能對太子說,太子本就是強弩之末,難道皇后要做那最後一根稻草嗎?

  「連太史局都說了是天象有異,乃是天災,非是人禍,陛下將欲去祈福祭祖,來回七日,太子所要做的便是好生監國,不要過於憂心。」

  他不提皇帝要去宗廟祭祖還好,提了太子臉上最後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太子低聲道:「廢立東宮,都是要去太廟告慰先人的。」

  淮王聞言一愣,道:「這話也是皇后聽來的?」

  太子半天不語,等同於默認。

  淮王不知道自己該喜該怒,亦或者該感嘆陳秋台聰明一世,唯一一個捧在手心中養大的妹妹居然如此愚蠢。

  太子望著他,眼神讓淮王想起了自己少年時見過的待宰羔羊。

  淮王覺得自己好像笑了一下,也好像沒有笑,他以一種在太子看來相當關切而悲哀的語調說:「殿下多心了。」

  淮王的反應令太子如墜冰窟。

  他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居然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太子閉上眼,低聲說:「何至於此。」

  生身父親,何至於此。

  淮王道:「陛下還是在意殿下的,」他道:「多年父子情分不假,若是陛下當真對殿下無真心,何必非要你一出生便為東宮,」淮王當然知道為什麼,無非是皇帝對陳秋台的投桃報李,只是現在太子心煩意亂,這樣的話他比尋常時刻更容易聽進去,「只是三人尚且成虎,況且已陛下這樣的身份,有多少心懷不軌的宵小之輩在陛下面前進讒言,疏遠親近之人。」

  太子猛地抬頭,「王爺此言何意?」

  淮王苦笑道:「難道太子不覺得,自從陛下身邊有了一些人後,行事和從前了無相似之處了嗎?」

  淮王所說的有些人自然是指喬郁。

  可憐喬郁雖包藏禍心,但絕沒有蠱惑皇帝,不過是皇帝忍了十數年,不打算忍了而已。

  淮王清楚的很,卻仍要拿這樣的話來哄孩子。

  太子確實是心慈手軟不堪為君,但他也不是個傻子,淮王的言下之意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他想,淮王是將我拿來做一把殺人的刀了。

  但是,但是……難道他就真的不想殺喬郁嗎?

  難道他就真的不想,坐上那個萬人之上的位置嗎?這麼多年以來,他對於皇帝的種種偏頗打壓,就當真沒有一丁點怨恨嗎?

  太子按了按太陽穴,只要想像一下那個畫面,他就既恐懼又興奮,幾乎要顫抖。

  淮王望著自己的傻侄子,道:「皇家素無親情。」

  太子被這幾個字砸得如初夢醒,愕然道:「叔叔這是什麼意思?」

  淮王沒有說話,只垂眸看向湖中爭搶食物的錦鯉。

  紅白交加的魚尾長而曼麗,像是一縷飄在水上的紗。

  太子急道:「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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