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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郁點點頭,「先生姿態實在可疑,本相不懷疑都不行。」

  在刺史府眾多文書中,尹雨絕不是最可疑的,他太普通了,又是本地人,連魏筎都不曾注意到他。

  他演一個教書先生可謂細緻入微,但喬郁看慣了人做戲,他當年為了保命能裝瘋數年,令最了解他的元簪筆都不知真假,後還能在無數人虎視眈眈的朝廷裝一個瘸子,還是對皇帝忠心耿耿的瘸子,尹雨的那點小伎倆在他眼中就像一張白紙。

  羽先生道:「我本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還能打探消息,何樂不為?」

  喬郁也笑,「但現在不安全了。」

  羽先生姿態傲然,「喬相而今就算殺了我又能如何,青州已盡在我掌握之中,喬相就算殺了我,還是要死。」

  話音未落,魏筎跑進來,跪地道:「喬相,居且急報,叛軍進攻了!」

  喬郁手指微不可查地捏了一下。

  羽先生微笑著看向喬郁。

  喬郁喃喃自語道:「先生傳信果然很快,是確認元簪筆已死,便下令了嗎?」

  羽先生道:「喬相很聰明。」

  他說喬郁聰明,語氣里卻全然無夸喬郁的意思。

  他微微一笑,道:「我聽說,喬相是寧佑十年案遺孤,朝廷於喬相亦是血海深仇。」

  喬郁也笑,姿態比羽先生更盛氣凌人,「我勸先生不要在我身上浪費口舌,先生言辭能打動旁人,但打動不了本相。」

  魏筎滿眼震驚。

  羽先生好奇道:「為何?」

  「先生於部下叛軍無非許諾富貴榮華封侯拜相,乃至長壽不衰,後者人力不可勉強,前者我已應有盡有,先生的道於本相而言,毫無用處。」

  「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羽先生點了點頭,面色卻驟然沉了下來,道:「若我說我是為了公理呢?喬相不知,我不過是桃奚城一普通教書先生,出身貧寒,資質更是平庸,早無做官指望,只願盡綿薄之力,傳聖人之言,還能面前餬口罷了。」

  「青州年年都有水患,死人在所難免,今年有其不同?喬相可知道,不同在什麼地方?」

  喬郁道:「願聞其詳。」

  羽先生道:「陛下眼中越來越容不下世家,這次考試更是讓青州世族害怕,權傾朝野者自無後顧之憂,有些已經沒落,在朝中早無聲名者如坐針氈,自然是趁著這次水患,極盡斂財,以供揮霍享受。倘若世祿世卿的局面就此打破,這些貴族子弟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就拿我在饒原所見的高門子弟,早無先祖只能,我們,就是喬相所說的叛軍來了來不及跑就只敢關緊大門,宅院並無多少存糧,奴僕又都逃了,於是半月後我們在看,只看見他們穿戴整齊,在富麗堂皇的宅院中餓死。」羽先生語氣既嘲弄至極,「喬相,不親眼所見,怎能相信這些祖上也出過赫赫有名的權臣名將的家族後代竟如此無能短視?」

  喬郁頗為贊同地點頭,卻道:「那你應該很贊同陛下才對?」

  羽先生望著喬郁,「喬相當真不知嗎?」

  喬郁反問:「本相應當知道什麼?」

  羽先生幾乎在冷笑了,「陛下哪裡是心憂天下?他只是不願世家勢大,重蹈寧佑十年的覆轍罷了。就連寧佑改革,都不過是陛下平衡朝局想出的應對之法而已!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若無人撼動陛下的權柄,難道我們的陛下會睜眼看看他丹陛之下的黎明百姓嗎?!」

  若只是世家與官員勾結剋扣賑災錢糧,皇帝怎麼會在意?

  若只是死了十幾萬人而無人反抗,皇帝難道會派元簪筆與喬郁來嗎?

  這位陛下的目光從未向下看過,吏治昏聵,朝廷混亂,皇子之間彼此爭鬥不休,怎麼不是這位陛下一手平衡的產物?

  要是沒有叛軍,恐怕皇帝還在自鳴得意自己的手段吧!

  羽先生蒼白面孔血氣上涌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他喘了口氣,「喬相,青州水患幾十年,皇帝要是當真有心,早就派人治河了,他默認官員貪瀆,不過是聽之任之帶來的利益比雷霆手段帶來的利益多得多。青州水患,死者百萬之眾,我今日所做所為,不過為一個天理公道。」

  喬郁平靜地看著羽先生,他知道哪怕叛軍真的攻下青州,羽先生也命不久矣,他就快死了。

  一個久病纏身的將死之人,還能有如此心力,步步為營,也真是……令人讚嘆。

  「很多年前,我聽說元簪纓死時陛下痛哭,在宗祠面壁三日不飲不食,年年祈福,祈願元簪纓來世無憂,」羽先生露出一個苦笑來,「這百萬人,陛下是否正眼看過呢?」

  ……

  腥風陣陣。

  居且並沒有如許梔所想的那般城破如山倒,而是應對得當,反擊迅速。

  許梔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城樓,他長發束起,隨風飄揚,抹去了妝容,他其實是個相當清秀漂亮的少年。

  他得知了羽先生的消息,原以為萬無一失,先前城中也並無防備,此刻攻城車已在城下。

  城樓上突然有了響動。

  他眯起眼,只看一團團黑色。

  許梔愣了愣,高聲道:「傳令下去,退!」

  但已來不及了,半透明的油潑天而下,城下的將士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澆了一頭一臉。

  下一秒,數千支箭傾瀉而下,箭頭有火,遇到了油一瞬間便炸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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