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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簪筆好像入了化境一般地坐著,目光放空,一動不動。

  喬郁輕輕地嘶了一聲。

  元簪筆偏頭,和喬郁四目相對之後,又轉了過去。

  喬郁忍不住笑。

  梅應弦怎麼看都覺得這個笑里都充滿了小人得志的味道。

  元簪筆低頭。

  喬郁的腿被房梁砸傷,腳踝處還有一塊燒傷,已被藥敷上,在淨白的底色中顯得尤其猙獰駭人。

  大夫戰戰兢兢地講了些忌口,又對元簪筆道:「大人有沒有受傷?」

  元簪筆搖頭,「我無事。」

  喬郁不陰不陽地重複,「元璧沒事,梅大人請回。」

  他說的是請,卻和滾差不多。

  梅應弦長嘆一聲,頗為擔憂地看了看元簪筆,和大夫一道走了。

  房間剛一靜下來,喬郁就道:「元璧,我傷口疼。」

  元簪筆道:「你不疼。」

  他說的是實話,因為喬郁雙腿已斷,早就毫無知覺了,剛才說疼不過是無理取鬧罷了。

  喬郁笑眯眯地說:「哎呀元大人,您可是變臉如翻書啊。」

  元簪筆默不作聲。

  於是喬郁伸出手,元簪筆想躲又礙於他的傷勢,只好任由喬郁摸上他的耳朵,微微有一點燙。

  元簪筆面上不顯,如果不是親手觸碰,喬郁大概也不會知道元簪筆此刻有多麼地如坐針氈站。

  「哎呀,方才還有一位元大人以為本相快死了,連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喬郁一手滑下去,抬起元簪筆的下巴,「讓本相看看是不是還能哭出來。」

  元簪筆往後一偏,躲開了喬郁的手。

  喬郁嘖嘖感嘆,「元簪筆,你說倘若朝堂之上有人與你事事相悖,出身又與你雲泥之別,你們理當不死不休,見到對方身陷囹圄,該如何做?」

  元簪筆面無表情地看他,只有耳朵越來越熱。

  「若是本相,本相一定會落井下石,恨不得他死無葬身之地才好。」喬郁道;「只是元大人仿佛截然相反啊。」

  「我……」

  「難不成元大人曾經修習過佛法,真是失敬失敬。」喬郁惡劣至極,他看見別人生氣不會哄,只會讓人越來越生氣,看看能氣到什麼地步。

  喬郁道:「說起來元大人救過本相不止一次,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本相身無長物,」元簪筆聽到這話哽了下,「不如就以身相許吧。」

  元簪筆深吸一口氣,道:「還請喬相不要恩將仇報。」

  喬郁這個時候一點都不生氣,他順手捏了下元簪筆發紅的耳垂,道:「元大人,你這時候無論說什麼本相都會覺得你是口是心非,惱羞成怒。」他循循善誘,「娶本相有什麼不好?你娶的可不單單是本相這一美人,還是我魏朝的丞相啊。你我結為秦晉之好說不定還可讓世家寒門化干戈為玉帛。」

  元簪筆搖頭,「不會。」

  那皇帝就會想方設法讓兩人早早遠離朝堂。

  「你不願意娶本相嗎?」

  元簪筆重重點頭。

  喬郁捏住了他的下巴,「那本相娶你也可,不過本相還是希望你娶本相,因為成婚那天我恐怕騎不了馬,只能坐在轎子裡。」

  元簪筆道:「我確實對喬相沒有覬覦之心。」

  喬郁長長地哦了一聲。

  喬郁道:「你三番五次想和本相說你我毫無干係,可是元大人仿佛很不想讓本相死?」

  他乾脆躺在元簪筆腿上,順手掀下盔甲,扯下了元簪筆的髮簪。

  他對元簪筆的頭髮情有獨鍾,又軟又滑,哪裡像這個冷硬至極的男人?

  「元大人捨不得嗎?」他輕扯元簪筆頭髮,迫使對方低頭看他。

  元簪筆不說話。

  他並不是能言善辯之人,面對喬郁的提問往往無話可說。

  他垂眸,當年種種仍歷歷在目。

  元簪纓重傷後,他們受人監視,信件往來皆被悄然地拆封檢查過,有所謂不利內容的信根本發不出,也收不到,所以元簪纓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告訴他回中州。

  箭簇上有劇毒,元簪纓九死一生,半夢半醒時迴光返照般地說出一句,「回中州,告訴喬大人……走。」

  十六歲的元簪筆驚懼交加,快馬加鞭趕回中州。

  此時,正是寧佑十年初,尚無寧佑黨案。

  他在路上想了很多事,想到元簪纓自被免官後上下疏通,想到家中人對他的警告,還想到不願意他跟著元簪纓雲遊四海的喬郁。

  他是個少年人,卻並不傻。

  倘若元簪纓遇刺是皇帝所為,那麼其他參與改革的官員,皇帝又會將他們如何?

  自乾州邊境到中州王城元簪筆用了兩天兩夜。

  乾州大雨,中州卻是一派艷陽的好天。

  他縱馬跑到喬府門前,看見了幾年不曾見過一面的父親。

  元璁景高高在上,打量著幼子的目光也帶著審視,他的視線從少年蒼白的臉上滑下,落在他濺上了泥點的衣衫上,「元璧。」他的父親叫他。

  元簪筆怔怔地望著元璁景,張了張嘴,半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不是沒看見元璁景身邊的黑甲護衛,也不是沒聽見喬府內的哭叫。

  元璁景自先帝朝便掌管刑獄,朝中稱牽機侯。

  元簪纓入朝為官時與喬詣關係最為親近,兩人志同道合,不可不謂一句知己,一時之間也曾傳為美談,兩人並非朝中相識,喬詣少年時曾做過元璁景學生,與元簪纓亦算竹馬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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