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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排除這個可能,馬上送醫院。」

  繆瀾下午可能出去又回來,他哥醞釀了那麼久的自殺計劃,也不可能會因為她中途退縮而徹底放棄。以他沒生病前不達成目的不罷休的個性,他最終會促使繆瀾放棄理智,做殺死他的幫凶。

  顧淮遠已經力挽狂瀾地站起來。

  他哥絕不是普通人,常年忍受著常人難忍的痛苦,說明他的疼痛閾值是很高的,他既然可以以非人的意志力吞下刀片,那也可以在吞下刀片後,以非人的毅力與人談笑風生。

  電話打給醫院,讓他們做好準備,這邊,安保人員已經到位,往顧淮涌房間的方向迅速走去,準備送他去醫院做X光掃描。

  父子倆步伐沉重地跟在後面。

  顧淮遠:「那個繆瀾,不能留了。」

  顧問廷「嗯」一聲:「讓她馬上走。」

  —

  顧淮涌最終被送到了醫院進行了全面的體檢,X光沒有掃描到他的身體內部有任何金屬利器,這說明下午他自殺未遂,之後也沒有找到機會再執行這個瘋狂的計劃。

  父子倆稍稍鬆口氣。

  繆瀾已經被當場辭退,顧淮涌今晚會暫住醫院,明天再回去。

  顧萬廷之前多少猜到大兒子想死,但沒有想到他那麼想死,甚至瘋狂到了要拉年幼侄女下水的程度,他受了不小打擊,抹著老淚,老態龍鍾地走了。

  萬籟俱靜的病房過道,白日的炎熱到達不了這裡,顧淮遠站在門外一會兒,背靠著牆,想抽根煙,隨即又想起護士不允許,便煩躁地把煙盒放回兜里。

  他哥就躺在裡面,從他被送到這裡,他始終不發一言,那死寂的沒有溫度的眼神,每每想起都令他難過到無法言語。

  他沒法抵達他哥內心的深處,就像他哥,也不曾知道,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是多麼不舍他離去。

  曾經多少個夜裡,他暗自發誓,要野蠻生長,要在三十歲之前超越那個被光環籠罩的男人,要他親口承認,全世界除了他顧淮遠,沒人更配得上做他的弟弟。

  那年他為什麼出走?

  不滿這窒息沒人味的家庭是主因,至於次要的原因,是因為他絕望地發現,他可能一輩子都贏不了他哥,顧淮涌是他永遠無法超越的存在,他哥的天賦是與生俱來的,他再努力有什麼用?

  他沒辦法戰勝他哥基因上的絕對優勢。

  可當他甘於平庸、接受一生都將在碌碌無為中度過時,他哥出現了,疾言厲色地羞辱諷刺,激出他一身的傲骨,最終答應回公司。

  回頭看,他哥擊碎了他的幸福,可也在同時,以一種傲慢的不近人情的方式,將他從平庸的泥沼中拉了出來。

  沒有顧淮涌近乎殘忍的鞭打,就沒有今天的顧淮遠。

  是他哥塑造了他。

  他站著久久不動,直到兜里的手機在響,陸兮打來的。

  他走到病房休息區接這通電話,交代了這邊的情況,又關心起女兒現在的情緒。

  這段時間生活波瀾不斷,都是能把人嚇得魂魄分離的大事件,且每一樁每一件都和晴天有關,顧淮遠此刻分身乏術,實在是牽掛年幼的女兒。

  「睡著了,晚上情緒也還穩定,我答應她了,明天去遊樂場。」

  陸兮的話沒有平時多,往日無話不談的夫妻倆更多的是沉默,「這段時間我會在家辦公,已經跟姿言說好了。」

  在一起那麼久,顧淮遠又怎麼會不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麼,低著頭,愧疚地道歉。

  「對不起。」

  如果他沒有這樣的家庭,她和晴天就不需要背負那麼多。

  她曾經說過,人性經不起考驗,她對人性從來沒有期待,但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他聽得出來,她對人性越來越失望。

  聽到這聲壓抑著苦楚的「對不起」,電話那頭的陸兮終於崩潰了,嗚嗚地啜泣:「她還那么小,連一隻小螞蟻都捨不得踩死,她今天差點就做了殺人兇手——」

  顧淮遠內心的痛苦其實並不比陸兮少一分一毫,除了對她說「對不起」,他不知道蒼白的語言是否還能安慰好她。

  這樣深重的夜裡,他的心情是茫然的,他好像沒有做錯什麼,好像,錯又全在他身上。

  歸根到底,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人,他並沒有保護好她們母女。

  陸兮發泄了一會兒,似乎也明白他無辜又無奈,哽咽著跟他道了「再見」。

  電話的最後,他告訴她今晚不回去了,在醫院陪陪他哥。

  「陪陪吧。」陸兮很輕地說,「你告訴他,我很生氣,但不會恨他。」

  他又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抬頭望著淒清的月色,想像著他哥獨自一人度過這樣深淵一般的夜,也許生命對它而言,確實是一種拖累。

  時間指向深夜十一點,他轉身,走到那扇門,慢慢推開。

  聽到了腳步聲,病床上枯瘦的男人睜開了眼睛,雙目灼亮,無數人已經沉睡,他的眼中卻有著奇異的亢奮。

  「還沒走?」他笑著看病房的天花板,「我以為你們會像扔一條死狗一樣,把我扔在這裡。」

  「沒有人會扔下你。」顧淮遠在他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拋棄你的,始終是你自己。」

  「我替你約了心理醫生,接下來她會定期上門陪你聊聊。」

  顧淮涌又笑:「這些年我見過的心理醫生還少嗎?我想死的時候,他們不照樣還是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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