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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齊公子暈厥,屬下先送他回府去。」

  她背著齊昀急急而去。留下啞奴和孟均,還有拿了柳條不知該不該過來的小廝。

  少年郎抽噎的聲音壓得極低。

  輕柔的風,和煦的光,都暖不了被冰凍住的心。

  他正哭得難過,雙腳卻忽得離地。那雙紅腫的丹鳳眼怔怔瞧著蒙了面的人,驚得語無倫次,只瓮聲瓮氣地質問道,「混帳!你,我,你這是做什麼?」

  溫柔的懷抱稍縱即逝,啞奴指了指立在兩人面前的大石,又拿自己的衣袖擦了擦。

  「你,是讓我坐在這?」

  孟均吸了吸鼻子,他有些踟躕地站在原處,之前不覺得,這會站起身才發現小腿麻酥酥的都是涼意,站也站大穩。

  可要是坐在這,總覺得有些失了面子。

  他可是主子,哪裡能讓一個下人隨意地抱來抱去。更何況是今天這種日子。

  小郎君心裡暗搓搓的生了怒,他撿起小石子狠狠砸在啞奴身上,「不許你碰我!」

  「誰准你碰我的!」

  他發泄似地拾起一把小石子,悉數砸向無辜好心的啞奴,偏偏這人也實心眼,不論孟均怎麼那她撒氣,也不曾後退。

  小郎君扔著扔著,眼眶又蓄了眼淚。他倚坐在大石頭上,一想起自己連她最後一面都不能相見,哭得越發難抑,翩然的廣袖上冰涼涼濕了一片。

  眼下日頭正曬,啞奴盡忠地站在他面前,恰恰好將人罩在自己的影子裡。

  孟均將將才養好些的精神頭,早就哭得懨懨地。

  尤其,他手裡的帕子又掉在了地上,黏了灰沾了淚,髒兮兮的滾做一團。

  小郎君鼻尖都哭紅了,他抽抽噎噎地抬眸,剛要喚小廝再送張帕子過來。

  窄窄一方蔭涼,啞奴伸手,遞過揣了許久的素帕。

  孟均橫她一眼,偏生這會他眼都腫了,那不悅的神色壓根兒瞧不出。

  「我才不用你的。」

  也不知為何,他總想對她發火,或許不僅僅因為她剛剛的擅作主張,亦還有她的背影。

  小郎君固執地偏過頭,不去瞧她。哭過的鬢間嗡嗡直跳,一股血腥氣忽得湧上鼻頭。

  不得他喚人。

  一方素帕極為精準地捏住他的鼻尖,啞奴恭敬地站在離他一臂遠的地方,只伸手細心地為他止著血。

  血腥氣里,混著一股淡淡的清甜,若有似無。

  孟均一怔,才要再細看看她的面容。啞奴已然守禮的退開,她低首而立,小郎君緊緊捏住素帕放在鼻尖處,除了血腥氣,剛剛那股淡淡的清甜早就無跡可尋。

  好像一切只是他的錯覺。

  孟均耷拉下眉眼,心灰意冷地起身,就算他不能出現在她的小殮,偷偷拜祭也是好的。

  他喚了小廝前來扶著自己起身,走了幾步方與知秋低道,「你囑咐後面那人買些元寶蠟燭放在咱們院子。」

  「公子。」知秋只回頭了一瞬,便滿臉懼怕的附耳,「這廝不太像好人,就這麼跟著咱們,會不會有危險呀?」

  「無妨,她是肅親王府中人,是個啞的暗衛。」孟均就著小廝的手上了車,他微微側目瞥了眼遠遠站在馬車旁的女郎,與知秋又道,「我聽聞有些人生來又聾又啞,剛剛我與她交談都是在正面,或許她是能讀懂唇語。」

  與這啞奴說話,還要面對面?

  知秋一怔,嚇得眼淚都快要憋出,他極不情願地上前,正醞釀著勇氣,那啞奴一伸手,遞來隨身帶著的紙筆。

  她似是知曉自己周身的氣勢駭人,等知秋接過,自己便走遠了些。

  「倒是個可憐人。」知秋低低嘆了一聲,在紙上寫得飛快。

  夏風悶熱,順著飄蕩的車簾,一絲一絲的滲入。

  倚坐在車壁的孟均懨懨閉目,他是她的未亡人,卻因為指婚,白事讓紅,須得遵循婚前不得相見之則。

  明明她就在隔壁,明明過了今日,這世間就再也不會有她。

  他卻無法上前。

  小郎君只想想,心口就好似被人拿生了鏽的鈍刀一點壓著一點,又痛又澀,難過的上不來氣。

  一路木葉新綠,繁花似錦。天地悠悠,卻早已物是人非。

  馬車停駐在側門。

  管事一路相護,小郎君妥了又拖也只在余光中,瞧見了那一府的白。

  哭腫的眼早就沒有半滴淚水,他一步三晃的走回自己的院子,坐在遊廊下,怔怔聽著隱約穿牆而來的念經敲鐘之聲。

  「公子,您用些茶罷。」知冬奉了杯盞過來,面前的少年郎仿佛是離了水的鮫,唇角又癟又干,他無神地坐在廊下,直到一個玄色人影悄無聲息地近前。

  那雙紅腫的丹鳳眼才有些光彩,他接過啞奴遞來的小包袱,一打開,臉上的肅穆卻悉數化作驚愕。

  他怔怔看著小包袱里的金元寶和兩個點心,一時竟顧不上生氣,只好奇道,「這都是什麼?」

  啞奴亦是一臉茫然,她拿出隨身帶著的小冊子,翻到知秋寫寫畫畫的那一頁。

  小郎君定睛一看,上面又寫又畫,前兩個字是元寶,其後則跟著兩個圓圈。

  「......」

  知秋臉上一紅,跪在地上先認了錯,「公子,此事是小的疏忽。小的平日裡讀書少,這元寶兩字識得,蠟燭筆畫多一些就不曉得怎麼寫。是小的辦事不穩妥,才會壞了公子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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