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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出來是女兒,丈夫和婆婆在產婦出院前都沒露過面。」

  「懷孕19周羊水破裂,導致不得不墮胎。」

  「兒科就好嗎?」

  「剛生下來的小孩,就因為是女兒,被父母拋棄。」

  「六個月的小孩就得肝臟移植,父親有肝炎,母親又不匹配,壓根找不到合適的肝源,只能數著日子等死。」

  「這還只是病人,你知道兒科鬧事的有多少嗎?兒科是整個醫院鬧事最多的一個科室,因為小孩是全家的希望,你稍微有一點兒沒做好,都得被指著鼻子罵。」

  「連病人髒都沒法適應,被人指著鼻子罵,估計更沒法適應了。」

  賀司珩在科室里素來寡言少語,平時科室內的醫生都會開玩笑,也會在閒暇之餘嘮家常,唯獨賀司珩,他什麼都不說,也不參與任何一場談話。

  這還是他第一次,話這麼多。

  兩位實習生顯然怔住,繼而,鄭梨眼眶泛紅,她拿著水杯的手指緊縮,力度大的,手指泛白,「對不起。」

  「不用和我說對不起,回去,再仔細看看希波格拉底誓言,不要只是會背——理解它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理解不了,那麼,趁早轉行。」

  賀司珩從保溫櫃裡取出牛奶,沒再看他們一眼,轉頭離開休息室。

  賀司珩沒在辦公室待著,他今天休息,回來也是因為這場突發事件。手術結束,他換回自己的衣服,離開辦公室。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休息室沒有門隔著,話傳到辦公室,所有人的耳里。

  杜小羽冷冷看著賀司珩背影消失。

  她有些走神。

  林立勛同她開玩笑:「是不是突然之間覺得,小賀很有魅力?」

  她收回眼,糾正:「我一直都覺得賀醫生超有魅力的。」

  林立勛:「你是覺得他長得有魅力吧?」

  杜小羽眼眯眯笑,不反駁。

  過了半晌,她又問:「我一直都很好奇,賀醫生為什麼選咱們科室啊?」

  林立勛指指自己,「還能是什麼原因?——我這老頭子,有數不清的魅力。」

  「……」

  辦公室再度安靜下來。

  林立勛乾笑兩聲,「我突然想起來我要去上個廁所。」

  ……

  重度燒傷病房外的走廊里。

  王菁曼正在和她姐姐打電話,聲音虛弱,「嗯,手術結束了,你們什麼時候過來?我不知道,對不起……」

  一連串的抱歉。

  今兮側頭,看到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水模糊了窗戶。

  耳邊,猛地有溫熱觸感。

  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看到來人後,緊繃的身體,徹底鬆懈。

  何時在他邊上坐下,給她擰開牛奶瓶,遞過去:「晚飯吃了沒?」

  事情從發生到現在,過去將近八個小時。

  已是深夜。

  今兮抿了口牛奶,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回答:「沒有。」

  賀司珩:「我帶你去吃飯。」

  她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陶桃的情況,還好嗎?」她問。

  「要聽實話?」

  「嗯。」

  「我作為醫生能做的,是救活她的命,其他,全得靠她自己,而且後續治療會很艱難。」賀司珩說的淺顯易懂。

  今兮問:「那她以後還能跳舞嗎?」

  賀司珩沒說話了。

  今兮明白了,「跳不了了啊……」

  賀司珩說:「她能活下來,就已經是萬幸了。」

  喉嚨像是被卡住,今兮聲音低了下去,「萬一呢?有沒有那個可能?萬一可以呢?」

  走廊里安安靜靜的,只有雨水拍打窗戶的聲音。

  在闃寂中,今兮聽到賀司珩的回答,他的回答非常委婉,可對舞者而言,宛若宣判死刑,「芭蕾舞對她的身體而言,會很辛苦。」

  走廊里。

  「砰——」的一聲。

  今兮抬頭看過去。

  王菁曼整個人仿佛失去主心骨,昏倒在地。

  一夜忙碌。

  賀司珩說:「王老師太累了,她休息會兒就好。」

  今兮:「嗯。」

  他問:「餓了嗎,我帶你去吃飯?」

  今兮搖頭:「還好,你呢,你餓了沒?」

  賀司珩說:「我還行,時間不早了,咱們先回家吧。」

  「那老師這邊……」

  「護士會看著的,而且我明天上班,一早就過來,她外甥女也是我負責的,有什麼事,我都會和你說,你放心。」

  -

  今兮這一晚都沒睡好。

  夢境反覆。

  一會兒,夢到昨天的那場火災,一會兒,又夢到自己被鞭炮扎傷,後來莫名其妙,兩個夢境交雜在一塊兒。

  她成了火災的主人公。

  畫面一轉,她躺在了重度燒傷病房。

  有人在說話。

  「醫生,她還能跳舞嗎?」

  「活命就很好了,怎麼還想著跳舞?」

  「有沒有那種可能?」

  夢裡的醫生,決絕又無情地說,「沒可能。」

  今兮猛地驚醒,她起身,坐在床頭。身上冷汗涔涔,絲綢睡裙被汗浸濕,顏色深了好幾個度。滿室漆黑,她久久沒從那個噩夢中回神。

  「做噩夢了?」

  賀司珩也醒來,按亮壁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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