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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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宴卿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拭喬明瑾臉上滾落的淚珠。

  那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子順著喬明瑾的眼角,滾了她滿臉滿腮。

  也燙疼了周宴卿的心。

  他用指腹極盡溫柔地擦拭,又用手背去夠,拉衣袖去沾。

  周宴卿沒有隨身帶帕子的習慣。總覺得娘里娘氣的。

  他房裡的女人、家裡的表妹、外頭的女人送的最多的便是各種帕子。綢的錦的鍛的雪紡的,繡著花鳥魚蟲的、仁女人物風景的,應有盡有。

  只是他都沒有接下來的意思。拒不過的也被他轉手送給了別人。

  過後對那帕子更是厭惡。

  今天他倒是覺得處處不便。

  此時也只能用指腹替眼前的女子擦拭。只是卻未能止住,越拭越多。

  周宴卿嘆了一口氣,起身挨著喬明瑾在矮榻上坐了,把喬明瑾輕輕攬了過來,抱在懷裡。

  「以後有我在,沒人敢再欺了你去。以後有我護著你。」

  周宴卿輕輕地撫著喬明瑾的背脊,說著他不善於表達的情話。

  喬明瑾靜靜地趴在他的懷裡,眼睛輕輕地闔上,腦子裡一片混沌,又漸漸撥雲見日般,漸漸明朗。

  算了,就這樣吧。一個人太難。

  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她不能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不開心了就跳槽,不高興了買張機票飛到另一個地方,從頭再來。

  就這樣吧,她有些累了。

  兩人靜靜地偎著,誰都沒有說話。

  周宴卿更是恨不得這一刻能夠永恆。困攏了他許久的問題,仿佛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這個女人在他心裡腦子裡裝了那麼久,累得他苦惱不已,原來真的不只是一個合作夥伴呢。

  周宴卿抱著這女人的嬌軀,下頜頂著她的發堆,嘴角偷偷地往上揚了起來……

  另一頭。

  從青川城裡往下河村的小道上,岳仲堯高高地揚著馬鞭,在空中揮出鞭花,清脆地炸響,馬兒得得地往前一路小跑著。

  小道不算小,再來一輛牛車也能輕鬆地過。筆直,也少岔道。

  岳仲堯偏頭看了看,厚厚的帘子後面坐著妻子的表兄。兩人一早到了城裡,要買什麼,買多少,都是這位表舅兄做的主。他則只管跟在後面付銀子和搬運東西,兩人沒有過多交流。

  連中午吃飯的時候,都沒有多說上一句。

  表舅兄心裡還是怨著他的吧。

  岳父家裡還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憑他們對瑾娘的疼愛,會怎樣呢?會把瑾娘接回雲家村的吧?

  岳仲堯心底灰暗一片。

  伸手在腰間上掛的荷包里捏了捏,那裡面只有不到十兩銀子了。

  這一年來,他也存了一些銀子,在外頭得了一些孝敬也都存了起來。這一年來便也攢了不少。

  往鄰縣跑了幾趟差更是攢了好些。又防著他娘再來縣衙里拿他的俸祿,後來又交待了衙門的同袍只許他親自去領。

  故這一年來,他也攢了近一百兩銀子。

  他本是替瑾娘和琬兒攢的,自來養家餬口的事就該男人來擔著。

  而自瑾娘帶著女兒搬出來後,他更是不忍苦了妻女。這一年來,得了銀子,他連口熟肉都捨不得買。

  每次回村,都要交給瑾娘,可是瑾娘每次都推拒了。

  他心裡頭不是不失落。自來妻子花丈夫的銀錢那是天經地義的,一家人還分兩家嗎?瑾娘分得這麼清,是不把他當一家人了嗎?

  錢瑾娘沒要,他也沒把這些銀子告訴他爹娘。只是悄悄攢著,想等將來留給妻女。

  本來他就下了決心要辭了差事回鄉,再買上幾畝良田,跟妻子男耕女織,養兒育女,和妻子好生過日子。

  哪料這剛一回來,良田還未尋著,就因了他娘來了這一下,這荷包里攢了一年的銀子便只剩十兩了。

  若不是今早他爹強行開了他娘的柜子,搶了二十兩給他,只怕他今天連銀子都不夠付。

  他娘還是沒有半分覺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昨晚他娘就不願給銀子,在院裡罵了他一宿。早上他出門,他娘還是死活不肯給錢,只推說家裡沒錢了,連房門都不讓他進。

  嚎嚎得厲害。還說他要是拿了銀子走,一家人便一起撿根棍子出門當乞丐去。

  還是他爹看不過眼,強行開了他娘放銀錢的箱子,取了銀子給他。他娘撒潑哭鬧得厲害,他爹最後也只搶了二十兩銀子給他。

  他娘還要撲上來搶,又哭又嚎的,像是他剜了他娘的心,斷了他娘的命根子一樣。

  他奈何不得,也唯有望天長嘆一聲,捧著他爹給的二十兩銀子急急出了門。

  他並沒有覺得瑾娘用好的買貴的東西有什麼不對。他家娘子本來就該享用最好的物事。

  是他沒用,這才委屈了娘子。

  只是,這剩下的十兩銀子能幹嘛呢?

  一畝上等田是買不了了。秋收後可能還有機會,可如今地里禾苗泛青抽穗,誰會賣豐收在望的良田呢?

  十兩銀子只怕連一畝中等田都買不起。日常的吃喝又怎麼辦?

  他不想委屈了他的娘子和乖巧懂事的女兒。

  岳仲堯眉頭緊鎖,一股愁緒湧上心頭。

  瑾娘還說等著他的和離書?

  這莫不是在剜他的心嗎?放她娘倆離去,就如剔他的骨割他的肉一般,連夢裡他都覺得血淋淋的,讓人不能安生。

  不能,決不能!哪怕瑾娘要怨要恨,他也不能放了她走。

  喬家院子裡,喬明瑾和周宴卿也沒出門。

  中午的飯食是石頭和明琦從作坊拎回來的。

  若周宴卿要去作坊吃飯,師傅們也必是拘謹的很。

  往常他過來也都是在喬明瑾家吃小灶的。而今天喬明瑾家裡雖然沒有開伙,但他也不想出門,只想靜靜地與她一起吃。

  石頭在桌子上擺了飯菜,又低頭拉了明琦出去了。

  「坐吧。」

  喬明瑾往桌上瞧了一眼,很是豐盛,看來是因為周宴卿來了,作坊里給加了菜。

  周宴卿看了她一眼,便拉著她在椅子上坐了,自己也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她旁邊。

  往喬明瑾碗裡夾了兩筷子菜,問道:「好像還沒問過你,最喜歡吃什麼菜呢。好像每次我拿來的肉啊菜的,你即便吃得不多,都沒見拒絕不吃的。」

  喬明瑾往碗裡看了看,笑著回道:「喜歡吃綠葉菜,凡是素菜都喜歡吃。雞肉豬肉吃的多些,內臟不喜歡。」

  周宴卿一邊聽一邊默默記在心裡。

  「其它肉都不喜歡嗎?牛羊肉?兔肉?什麼內臟都不喜歡?魚呢?」

  喬明瑾偏頭想了想,道:「牛羊肉吃得少,平常貴也難買。兔肉偶爾也吃一回。內臟都不喜歡。魚也喜歡,但多刺,吃著煩。」

  周宴卿聽了低低笑了起來。

  喬明瑾瞪了他一眼,隨即想到什麼,笑著看向他:「你吃過海魚嗎?海魚刺少,我很喜歡。蝦蟹海鮮我很喜歡。」

  周宴卿愣了愣。

  這青川城離海還真是有著不短的距離。

  蝦蟹也都是河裡撈的,海魚他統共也沒吃過幾回,海鮮吃的都是乾貨。眼前這人去哪裡吃的?

  「你不是在雲家村出生的嗎?」

  喬明瑾埋頭在碗裡:「我夢裡吃到不行嗎?」

  周宴卿愣了愣,笑了起來。

  又往她碗裡夾了幾筷子,這才捧起自己的碗也跟著吃了起來。

  往常也經常和她同桌一起吃飯,但都沒有今天這樣開懷。

  困攏了他大半年的女人此時就坐在他的身邊,鼻子裡不時飄過她身上淡淡的體香,讓他心猿意馬,又唯恐驚了她,只拼命斂神壓制著。

  旁若無事地與她談笑。

  真好。就只有他和她呢,只他們倆人。往後也會經常這樣的吧。

  又忍不住夾了一塊肉放到她碗裡。

  喬明瑾捧著碗頓了頓,也伸了筷子幫他夾了一塊:「你也吃。」

  「好,好。」

  周宴卿嘴角帶笑,只覺歡喜無比。吃進嘴裡的飯菜猶如那瓊槳玉液一般。

  兩人氣氛愉悅地吃完了飯,用了比往日多了近一倍的時間。

  飯後,喬明瑾收了碗筷拿到井邊去洗。

  周宴卿腳步輕快地跟在後面。

  到了水井邊,還自告奮勇地扔了木桶下去汲水。

  周六爺頭一回幹這種體力活,只覺手裡那木桶百般不聽人話,連晃了幾下,桶里的水還未打滿。

  還是在喬明瑾的指點下,那木桶才沉進水裡。好在周六爺也不是個軟貨,一桶水還是很輕鬆地拉了上來。

  看喬明瑾把他打來的水倒在木盆里,就著他打來的水洗碗碟,不免沾沾自喜。

  又迫不及待地把木桶扔進井裡,連拉了好幾桶上來,井台邊放了好幾個空木盆木桶,這會全讓他裝滿了。

  周六爺還意猶未盡,看井台兩邊還砌了兩個石池,又待往裡裝水。被喬明瑾忙快手快腳地把他拉住了。

  「力氣大沒處使還是怎的?」

  周宴卿訕訕笑了兩聲,這才停了手。

  看喬明瑾在他面前仔細地洗著兩人吃用過的碗碟,只覺得溫心無比。

  背著手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不一會又忍不住跑到井口伸頭往井裡看了看,道:「這井沒有井蓋嗎?琬兒會不會掉進去?」

  喬明瑾抬頭剜了他一眼。

  那廝便摸了摸鼻子,訕訕道:「水井嘛,小孩都頑皮的……」

  「琬兒不會。她很聽話,說了不讓靠近井口就絕不會靠過去。這井天天早晚要用,這周圍也沒有種樹,也不會有葉子掉到裡面,有時候附近有田地的人路過也會來取了水去用,蓋了井蓋反而麻煩。」

  周宴卿點頭。

  「我看見有人在井口裝軲轆的。」

  喬明瑾點頭:「家用裝軲轆的少。倒不如這樣方便。那桶還得做的重些的才好汲水,那樣一裝一放也很費時間,也並不省力多少。況且裝軲轆的井都挖得深。我這井才挖了十來尺就出水了,現在這儲了水,水面到井口也就六七尺的距離,繩子沒拉幾下水桶就上來了,又快又輕省,裝那東西幹嘛。」

  她原來的老家極少人裝軲轆,倒是家家砌個半米高的石樁子裝水閥的人多的很。

  那東西要裝起來也便利得很,這年頭要做起來也不難。只是她也不耐煩去弄。她家就三人,用不了多少水,這樣打水也便利得很。

  天氣熱,煮水的壺也沒了,也不想喝熱茶,兩人便喝了幾口從作坊拿來的綠豆湯,齊齊歪在廊下未壞得徹底的躺椅上說話。

  岳仲堯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畫面。

  他的妻子躺在藤條椅上昏昏欲睡,而那周六爺則躺在她旁邊的椅子上。

  兩人靠得極近,那周六爺那樣溫柔地側著身看著他的妻子,眼睛不眨一眨。

  落在他的眼裡,刺痛了他的心……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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