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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不能擇一而棲,只能謾長等待。

  這一年,是蕭焰過世的第四年。

  這一年,她二十四歲。

  二十四歲,正是青春年少,風華正茂,她卻感覺仿若已經滄海桑田,褪去青澀,身心沉靜。

  年紀略長,與年少時期的想法卻有不同。

  年少時愛一個人愛得如火如荼,熱烈而霸道,動輒錐心刺骨,要死要活;而隨著年齡的增長,愛一個人卻如水般緩緩流淌,悠悠綿長。

  她有時也在想,如果當年的事放在今日,也許就不會發生,至少,不會是那樣悲壯慘烈的結局。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該多好……該多好!

  這年蕭焰忌日將至,她安排好朝堂政事,召集人馬,啟程東去。

  船行海上,但見風和日麗,碧波蕩漾,天地間一派安寧。

  秦驚羽站在甲板上,正俯視海面,忽聽得遠處傳來划水聲,又聽得有人吆喝追擊聲。

  此片海域已是蠻荒密雲二島的勢力範圍,二島鄰里友好,關係和睦,又因為擁有傳聞中的兇悍異獸與神秘巫術,周圍漁民斷然不敢輕易靠近,更不敢肆意冒犯。

  這陣仗,卻是在追擊何人?

  當下去往船樓高處,舉目遠眺,卻見那頭有隻小舟在海浪里飄搖,後面一艘大船正快速追趕。

  她一眼看清那後面大船船身上有密雲島的巫女頭像標示,船上人數不少,阿大,幽朵兒都在其中,而前方那隻小舟上卻只有個頭戴斗笠的黑衣人,只看出身形矯健,看不清面容。

  見是熟人,生怕島上有事發生,秦驚羽趕緊叫漿手加快速度,朝密雲島的大船靠攏,同時舉旗嗚鼓示意。

  見得是大夏戰船,幽朵兒歡呼一聲,忙叫人從船上解下只小艇劃將過來,而阿大等人卻是駕著大船繼續追那小舟而去。

  「出了什麼事?」等到幽朵兒跳上甲扳,秦驚羽一步過去,劈頭就問。

  幽朵兒眨了眨眼,恨恨道:「那老賊,這半年來偷上島來好幾次了,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護島神鳥都拿他沒法,這回他又偷偷上來,被我們在岸邊抓了個正著,這不,我跟哥哥一起追他來了,等會兒逮住了他,定要叫他好看!」

  秦驚羽哦了一聲,朝海面上一前一後的兩隻船凝神望去,卻見那小舟上那人轉過身來,摘去斗笠,向她所在的方向回頭一顧,微微領首。

  一襲青衫,仙風道骨,眼底似有深意。

  明明素不相識,卻覺分外眼熟。

  腦子裡靈光一閃,驀然冒出個模糊的念頭,會不如……是他?

  蕭焰屢屢提及卻始終無緣得見的那個人?

  胸口仿佛被鐵錘狠狠一撞,撞出滿頭金星,一片空白,心裡卻是狂喜,如果那個人是他,那將意味著什麼?他半年來幾次出現在密雲島,意味著什麼?那意味深長的一眼,又意味著什麼?

  會不會,如她所願,實現她這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向天祈禱的心愿,她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實現的心愿——起死回生,平安歸來……會嗎?會嗎?!

  剎那間,忽喜忽憂,一顆心怦怦地跳個不住。

  腳下虛浮,手指顫抖,她不知道自己對幽朵兒說了些什麼,不知道船舶是如何靠了岸,她又是如何歪歪倒倒跳下船,如何跌跌撞撞朝前飛奔,絆倒,又再爬起,再絆倒,再爬起。

  溫暖的山風,呼呼地擦過臉頰,衣袂輕動,髮絲輕揚,她喘著氣,一路跑,一顆心仿佛就要飛出來,正在胸腔里急促雜亂地跳動,連帶著混身的血液都在燃燒著,幾欲佛騰。

  原來,直到這一刻,才終於體會何謂真正的急切和喜悅,仿佛每個細胞都在歡叫,卻又雜夾著一點點失而復得後的惶惑和不安,生怕這一切,全都不是真實的,只是又一場她臆想出來的幻夢。

  它來得這樣突然,仿若黑暗中久久前行的人,等待了那麼長的時間,經歷過那麼多的失望,只在一剎那間,突然見得曙光。

  從來沒覺得自己有這樣好的體力,這樣好的耐力,仿佛只是本能,竟一口氣不歇地奔上了山。

  大半年未至,但見燕羽樓前艷色籠罩,霞光燦爛,四周碧樹繁花,草木青青,一切都是那麼明麗可愛。

  四處靜悄悄的,墳墓高聳,石碑如故。

  難道,是她想錯了?

  秦驚羽放慢了步子,心跳難抑,方才的激動與勇氣卻都消失在九霄雲外,近鄉情怯,止步不前。

  倚著一棵樹重重喘氣,只覺得全身無力,近乎虛脫地顫抖,那乾涸了四年的眼眶不知怎的,突然盈滿了淚水,淚眼朦朧,視線模糊,忽而轉頭,仿佛看見有一人推門而出,從樓里漫步走出來,挺拔軒秀的身姿一點點出現在眼帘,那溫潤俊朗的眉目,分明是她日思夜想的樣子。

  那眼角眉梢,似笑非笑,似喜非喜,又似是纏綿不盡難分難捨的濃情蜜意。

  是夢嗎?

  在這樣美好的夢裡,踏霞乘風,朝她而來?

  她屏著呼吸,腳下像是踩在棉花團里,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這一眨眼,面前的人影就像是無數個夢醒的清晨,立即消失,無蹤無影。

  那是他嗎,是他嗎?

  是真是幻?夢耶非耶?

  那人清清爽爽,端端正正地站著,那雙眼如昨般彎起,衝著她微微一笑,笑意如春風化雨,冰雪消融,仿若漫天金光,無邊彩霞都凝在這一笑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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