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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半部分他的確是有愉悅感的,後半部分卻僅剩悲哀,這大概是人對於無法改變的親人的最終情緒。

  可悲可憐。

  「臨上樓前,她在樓梯口單獨問我。問我是不是就是要讓她家絕後,怎樣才能放過你?」

  「然後?」喻勁挑了下眉,手裡還扣著畫室的鑰匙。這間房已鎖了許久。

  「我說,除非她求我。」

  喻勁輕笑了一下,摸摸眉尾:「她應該很震驚。因為你從來不會說這種話,大概確認你一定是要來報復她的。」

  「萬一她真的來求我。」

  「不會的。」喻勁將素描本從她手中抽出來,「她自恃清高,樣樣要臉面。尤其你從小被她看到大,完全在她掌控中,她不會來求你的。」

  「我是說萬一她求我,我也不會同意。」

  喻勁抱住郁青,用兩隻寬大的胳膊直接摟住她的雙肩,是個熊抱的姿勢,而不是調情似的摟腰摸背。

  郁青胳膊上伸搭住了對方的肩膀。

  一切盡在不言中。

  -

  遠在他鄉的喻深接到一條微信,他們兄弟間聊天向來簡短,只說重要話。

  之前都是:

  喻勁:郁青生了病,我在照顧她,不用擔心。

  喻勁:我跟郁青複合了。

  而這條是:

  喻勁:我把媽搞崩潰了,哭了一晚上。你有時間打個電話。

  54. ##54 心

  喻深打了電話, 並沒什麼用,林秀蓮只是哭訴,不過也因此他才把事情弄明白了。

  對於喻勁和郁青的做法, 他沒任何立場評判,畢竟他自己也算是「始作俑者」之一,最後簡單給喻勁回了個消息。

  喻勁收到消息。

  此時, 他和郁青正在一樓的倉儲室,確切地說是琴房。這是郁青要求來看的。

  「你怎麼知道我會彈琴?」喻勁轉頭。

  「有個冬天, 我放寒假, 回這裡。聽到有人彈琴。最開始我以為是林秀蓮, 可是她正好從樓上下來。沒有客人。喻深不在家。而你的車停在院子裡。」

  「怎麼知道不是放音樂呢?」

  「聲音是斷斷續續的。」

  喻勁跳了下眉尾:「我媽愛好文藝。最開始是學畫。我哥堅持了下來, 我沒興趣, 就改練樂器。」

  整個倉儲室除了最中間的鋼琴,牆壁上還掛著小提琴、大提琴、長笛和管風琴。

  「什麼東西都學過。」喻勁站在鋼琴側,掀開蓋板,隨意按下一個音, 「你來之前, 我正好對這件事很抗拒。迷上了開車。」

  喻勁白襯衫黑西褲, 和琴意外地搭配。

  他手指寬大而長, 不白, 像是電視劇里拉弓射箭的那種手, 勁瘦有力。

  手指按在琴鍵上, 並不違和。

  「能不能彈一首給我聽?」

  「許久沒練琴, 技巧都生疏了。」喻勁說著, 掰了下手指,坐下,雙手放在雪白琴鍵上。

  流暢的音樂從他指腹下流出。

  是那年冬天郁青聽到的。

  「這首叫什麼?」

  「勃拉姆斯的《小夜曲》。」喻勁肩膀也如琴鍵般起伏, 肩肘處的衣褶變換著線條。

  胳膊是用力的,手指放上去又感覺很輕。郁青並未學過聲音,不知道喻勁這樣算是標準,還是壞習慣,可低頭注視他的雙手,他彈琴起來時,有著與平常截然不同的氣質。

  大二,郁青暑期沒有回來,寒假是林秀蓮特地叫她回來過年。

  進院子大門第一眼就瞥見了喻勁那輛心頭的紅跑車,知道他回來了。

  從一樓傳來鋼琴聲,郁青在門口腳步停滯,午後,大廳里空蕩蕩無人,而不久,林秀蓮才從樓上款款下來。

  不是阿姨、客人,喻深不在家。

  是喻勁。

  郁青遲疑地走進去,喻勁在她印象中並不像會彈琴的人,當然,她並沒有見到他。

  「勃拉姆斯暗戀舒曼的妻子克拉拉,這就是獻給克拉拉的樂曲。」喻勁邊彈邊解釋這首曲子的來源,「故事很美好,彈起來卻沒那麼容易。」

  喻勁的注意力都在琴鍵上,手指翻動。

  隨著音樂像行至小溪中途般漸入佳境,郁青視線投向不遠處方形窗口,白紗窗簾,陽光在地面落下的金塊。

  曲畢。

  喻勁問:「彈得怎麼樣?」

  「聽不出來。」

  「以後別太老實,我喜歡聽奉承話。」

  喻勁低頭,又換了首曲調。

  不知是他學得還是很熟練的,還是他內心強大,錯了也隨便繼續彈,總之他氣場越來越強,彈得也越來越快。

  這首便耳熟能詳。

  《致愛麗絲》。

  再接下來是《夢中的婚禮》。

  喻勁問:「還要訂戒指嗎?之前那對冰山冰川胸針我都還留著。」

  「那對太尖銳了。」

  「你想要什麼樣的,還是自己設計?」

  郁青所能想到的戒指,是她畫的那個圓,陽光落在缺口之上——是她給自己心裡戴上的戒指。

  不遠處的金色塊斑。

  「這個屋子很像一個戒指,側著放的,窗口是寶石。寶石無邊無際。」

  「說得不錯。但太虛。」喻勁瞬間彈快,手舉高后又快速落下,結束樂曲,抬起眼眸望入她,「我想要更實質點的東西。」

  漆黑的瞳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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