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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失去記憶,以「霍時序」這個名字活下來的最開始的那段時間裡,他的姐姐還只是個剛剛失去了母親和弟弟的小女童,而曾經被自己視為仇敵的沈徽、還有那個暴戾的帝王,一個也才只是剛剛落地,另一個則連影子都還沒有。

  「我很後悔因為自己的一時意氣便跑了出來。」

  霍時序用一種極其淡然的語氣,訴說著一個對沈徽而言匪夷所思的故事,然而這個從來沒有到過臨川侯府,也從沒去過老梨樹巷子的小院裡的男人,卻能說出許多隱匿的細節。

  霍時序去找沈侯爺理論,求他讓自己再見見姐姐,勸勸她不要將自己葬送在那個皇宮裡。

  但他連沈侯爺的冷臉都沒能見著,便被強行壓了回去。

  所以他跑去宮人們進出的那道小門,花光自己所有的積蓄和一個小太監換來個入宮的機會,想要去見姐姐的面。

  但他最後還是被攔下了。

  「大概是我太固執,他們又不好叫我永遠閉嘴,所以我如願以償地見到了姐姐。」霍時序唇畔的笑容變得苦澀。

  姐姐把他罵了一頓,兇狠地把他趕走。

  而他也真的因為憤怒選擇離家出走。

  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抱著讓他們一輩子都別想能找到自己的念頭,甩開了臨川侯府的護衛,獨自一開始了漂泊。

  「我那時沒能想到,不是他們一輩子也找不到我,而是我這一輩子,再也回不去了。」

  他好像要哭出來了一樣。

  話音落下,霍時序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也徹底消失。

  「不管是你,還是他,都跟我從前知道的完全不同。」他的呼吸聲變得沉重起來,「姐姐也不一樣了,真的很好。」

  沈靜華如今在戶部,是手裡有實權的女官,早就無需理會糟心的後娘一家,還強硬地讓早已死去的親娘與偏心眼的爹和離,將娘和弟弟的墳從沈家祖地遷移出來,重新安葬。

  如今她正忙著申請成為大殷的第一批女戶,還和水月說好了要一起領養兩個孩子。

  她並沒有如同霍時序後來所知道的那樣,與暴君一同葬身火海。

  對於他的故事,沈徽並不敢輕信:「這世上許多事情都是解釋不清楚的,我曾經去過南邊,那裡的山民在祭祀神明時,祭司們會服用一種致幻的菌類,他們都能繪聲繪色地描述出自己在另一個世界見到的神明。」

  霍時序聳肩:「我也覺得我可能是發瘋了。」

  他咳嗽著,愈發脆弱。

  「可你現在這個表情,和那一個『沈徽』一模一樣的。」霍時序笑著搖頭,「你不信我,但又覺得我說的可能都是真的......為什麼你會覺得是真的呢?是誰讓你有了這種疑惑。」

  沈徽看著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楊閣老幾人,是你在背後操縱?」

  霍時序咽下涌到後頭的血腥:「不,他們只是不願意與大殷為敵,更不願意被前朝所掌控,而我也只是在恰當的時候,給他們一個適時的提醒而已——這幾年來的變化,哪怕再固執守舊的人都能看到,沒有人不想活得更好。」

  「你說你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失去了記憶,卻還記得與這些人聯繫。」

  「或許是因為我哪怕遺忘了過去,也沒法忘記姐姐是因什麼而死。」霍時序長長地嘆息著。

  身為商元帥最信任的人,西北上下將士們都無比熟識的軍師,還在李國公的妻子難產時救下她們母子的性命......霍時序的確有很多能輕易做到的事情。

  然而這個世界裡的皇帝也好,「NF沈侯爺」也罷,自這二人帶來的天然的違和感,讓霍時序愈發疑惑,愈發頭疼,既仇恨,又好奇,卻怎麼也沒有真正地下手過。

  現在他終於想起來一切,但也正因此,確定在自己跟前的人並非是一直想要報復的仇敵,沈徽不是,現在的皇帝更加不是。

  「假如你也曾見識過那位暴君的種種暴行,肯定也會很想殺了他的。」霍時序腳尖落下一瓣不知從什麼地方飄落下來的花朵。

  沈徽按下滿心的猶疑,推著輪椅從水窪旁邊繞開:「或許吧。」

  反正那也不是他的陛下。

  在這之後,兩人沒有再對對方說過一句話。

  沈徽把霍時序輪椅的把手交還給商渝江,雨稍微小了些,他們便迫不及待地從皇莊離開。

  「時序的藥用完了,得先回去。」商渝江沒有推辭外甥的好意,與霍時序一同坐上馬車。

  他握住霍時序冰涼的手掌:「這地方風景的確很不錯,待天氣轉暖,咱們再過來住幾天。」

  霍時序倚在他懷裡:「好。」

  「你跟霍先生都說了些什麼呀?」殷盛樂戳戳沈徽,覺得他的臉色有些奇怪。

  沈徽沒阻止他種種幼稚的動作,只是把人拽住:「原來衛夫人在生武毅的時候難產,是霍先生出手相助,才保了她母子平安。」

  「霍先生還懂醫術?」殷盛樂已經想不起來原書里有沒有這麼一個人了,「嘶,原來是他啊......」

  原書里對商渝江的描寫很少,這個西北軍大元帥至死都固守黑石城。

  「原來是他?」沈徽挑起了眉毛。

  殷盛樂心裡一咯噔:「阿徽?」

  「霍先生跟我說了許多話。」沈徽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保持平靜,「他說他從另外的一個世界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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