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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盛樂輕手輕腳地穿上衣服離開,迫不及待地召見昨日與沈徽前後腳到的合樂, 細細詢問他們回京路上的一應事宜。

  合樂原本就是商太后夫妻特意培養出來的內衛中的佼佼者, 在接到太上皇離世的消息之後, 沈徽一連幾日不合眼的趕路,回到皇都之後已是支撐不住, 被殷盛樂摟著哭了一陣, 還沒怎麼安慰過呢, 一雙眼皮就沉沉地黏在一起再也睜不開了。

  而合樂的精神頭依舊很好, 他一五一十地交代完了, 從前頭又傳來喪哭的哀樂。

  殷盛樂便叫他先去休息,自己穿好麻衣, 再到太上皇靈前致哀。

  這樣的哭禮還要持續到月中,皇帝哭完了,宗室哭完了群臣哭, 群臣哭完了便將遺體靜置到下葬的那一日。

  「瞧著精神好多了,果然還是貼心人的勸慣用。」商太后丟給兒子一個剝好了的雞蛋,示意他滾滾眼睛上的紅腫,殷盛樂沒體會到她的用意,接過來便往嘴裡送。

  殷鳳音見了, 忍不住搖頭:「還懵著呢。」

  「我今早起晚了, 還什麼都沒吃呢。」殷盛樂把水煮蛋嚼吧嚼吧咽下去, 隨手拿了杯水又喝了兩口。

  聽他這話商太后免不了又是一陣心疼:「底下人怎麼伺候的?」

  「是我自個兒起不來。」殷盛樂說完,又從桌上順走兩塊點心,「我回去看摺子了,娘、姐姐你們也別太操勞。」

  人沒都沒了,若為了他的喪葬事宜再將留在人世間的親族身子拖垮,那豈不是本末倒置?

  殷盛樂在痛哭一場之後,想開了許多,心裡也不再是那種麻木沒有知覺的狀態,他不確定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靈魂之類的東西存在,畢竟穿越這事兒實在太不科學,可他這麼多年來,無論是草原上的敵人,還是朝堂里的忤逆者,都已經叫他砍了不少了,也沒哪個化作了鬼怪尋自己。

  若是人死後的意識真的還能存在於某個地方,那大膽爹應該也會贊同自己的做法吧。

  太上皇的葬禮過後,縈繞在皇都經久不休的雨霧終於止住了。

  而殷盛樂也適時地令人擬定減免孝期的政令,不許再同前朝一般,在喪葬之事上大肆攀比,也不許為了守孝而傷及後代的身體,尤其是婦女兒童和老人。

  另外則就是向皇都周邊地區推廣女校及女官的諸多事項,以及對農耕紡織的器具改良,還有研發新制海船等等......

  這種種的改革在皇帝的強權之下緩慢進行著。

  正如殷盛樂許多年前曾經對沈徽所說過的那樣,他曾見識過比如今更加美好的世界,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給那個世界埋下種子,奠定基礎。

  即便在他們的有生之年都沒法親眼見證那個世界了,但殷盛樂並不後悔,也不會因無法掌控未來的發展而恐懼頓足。

  「阿徽,今天咱們帶這小子一起去城郊體察民情。」殷盛樂常常在課堂上把太子和太傅一起拎走,順帶還會捎上陪殷元庭讀書的各家子弟們。

  殷盛樂常常評價自己這個嗣子年紀不大,心生得很花,正是因為殷元庭的伴讀數目大大超過了歷史上所有的皇太子,簡直是直接把朝中重臣,勛貴世家們的下一代給一網打盡了。

  而比起表面溫和,實則內里無比嚴肅的太子太傅,這些小不丁點們更加喜歡會帶著自己一起出門踏青,又或者去騎馬打獵的皇帝陛下。

  而在他們的長輩看來,皇帝隨著掌控這個國家的時日漸深,愈發地說一不二,不能允許有旁人挑戰自己的權威,把他骨子裡的獨斷專橫展現了個淋漓盡致。

  若不是有沈太傅——他們之間的關係雖然一直都沒有怎麼宣揚,但哪怕是皇都里最小的小官都已經知道,這倆人的關係絕對不一般了。

  曾跟著皇帝一同在草原上殺敵,又或者經歷過他辣手處置前朝世家的朝臣們都無比慶幸,在太上皇去世,商太后避世,而安國長公主也不肯插手弟弟的事情之後,還能有個叫他稍微收斂些的沈太傅在著。

  畢竟無論對於違逆皇命的人,還是敢於對皇帝看上去很是奇怪的政令跳出來反對的人,又或者成天對著皇室指指點點不做正事的傢伙們,皇帝從來都是要麼抄家,要麼滅族,在他殺興上頭的時候,也只有沈太傅能用三言兩語就叫皇帝收回成命了。

  被大部分朝臣視為大救星,定海珠的沈太傅正臥在馬車上。

  早春的氣候對於他而言還是有些寒涼了,所以當殷盛樂要帶著太子和他的一堆伴讀們出門來,給城郊的土地親自插秧的時候,他就被勒令待在溫暖的馬車裡,手邊還放著一整壺熱乎乎的薑茶。

  殷盛樂大概是皇都周邊百姓們所見過最不像皇帝的皇帝了,當然他也是附近居民所最熟悉的面孔之一。

  早在幾年前,這周邊的地就被殷盛樂劃來做選育良種,改善耕種方法的基地,他自己興致來了,就像個無所事事的老大爺一樣背著手,後頭跟著一連串的小娃娃,到田間地頭巡查。

  一段時間過後,沈太傅便會收穫一堆泥猴子。

  待太子和伴讀們的「課外活動」告一段落,一行人便在皇莊裡用膳,偶爾還會過夜。

  沈徽熟練地把任務分發下去,沒過太久便看見中年發福越來越嚴重的陳平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大人,陛下他說可能要晚一些才能來莊子上,叫您先自個兒吃著,別等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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