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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是為什麼殷盛樂不肯叫沈徽出馬車來的原因之一。

  太冷了。

  而沈徽的身體又是一貫的不那麼康健。

  雖然馬車裡的環境也沒好到哪兒去, 但好歹還有裝了炭火的暖爐在。

  「蓮實說得對, 這地方住不了人!」

  沈徽看見殷盛樂氣鼓鼓地掀開車簾,還帶著些稚氣的臉頰一鼓一落:「天兒這麼冷, 那縣衙到處破破爛爛的, 還比不上茅草屋呢!」

  「......比茅草屋還是好了不少的。」喬知新聽見殷盛樂這麼嫌棄縣裡最好的房子, 忍不住反駁了一句。

  長著雙貓眼的少年人立刻將如刀的視線凌厲地向他掃來:「連門把手都一拉就壞, 其他地方還指不定爛成什麼樣兒了呢。」

  「哥, 聽我的,咱們今兒先回去, 請舅舅派人來重新修一修縣衙,再過來住!」殷盛樂手往車上一抵,眼看就要翻身上去了。

  喬知新等人心底全是淒涼——他們今天只怕是要打破最短時間送走新縣令的記錄了。

  也難怪。

  就算車廂里的縣令本尊比這喳喳嗚嗚的少年郎年紀大更穩重, 但從他們出門都帶著兩個下人的做派,以及身上穿的料子來看,多半就是傳聞中享用慣了玉盤珍饈的世家貴公子......高高在上的貴公子又怎麼會真的願意到瘦岩縣這種苦地方來呢?

  就在一眾捕快陷入低迷的情緒的時候,他們猛然看見那黑衣少年的手背被一隻手按住了。

  那隻手潔白修長,指節分明, 腕子與黑衣少年的相比較起來稍微細弱了些, 被一層雪白的絨毛攏著, 在這圈絨毛後頭接著就露出來了一截淡青色的衣袖。

  沈徽的指尖發涼。

  摁在殷盛樂手背上的時候讓他不禁打了個哆嗦,有種極其隱秘的,異常的癢感沿著脊柱爬上來,他抬起頭,對上沈徽含笑的面孔,無奈地嘆了口氣:「外頭太冷了,萬一給你吹病了那該怎麼辦?」

  他翻過手心,將沈徽微涼的指尖緊緊握住。

  沈徽輕輕搖頭:「臣......我並不覺得冷,而且我的身子還沒差到連這麼點兒寒氣都受不住,樂弟不必憂心。」

  「又不是說不憂心就能不憂心的。」殷盛樂嘀嘀咕咕,小心地扶著沈徽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合樂先前放置的腳蹬這下子終於派上用場了。

  這讓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真實起來:「主子,沈大人,您們慢些走。」

  「你幫著蓮實把車上的暖爐火盆和碳都搬下來,去裡頭找個不漏風的地方,先歇歇腳再說。」

  「是。」合樂又把腳蹬掛了回去,他躥上馬車,沒一會兒裡頭就響起了搬動東西的聲音。

  喬知新看見又從馬車裡下來一個姿容不凡的青年,心中一松,只覺得這才是個讀書人的模樣,但很快他再度擔憂起來:新縣令的身子骨看上去似乎孱弱了些,也不知他受不受得住這裡的冷風,要知道,他上任後送走的第一個縣令,就是因為身子太差,三天裡有兩天都病著,才會急急忙忙託了關係從瘦岩縣調走的。

  不走沒辦法,那縣令是個有心要在這兒做些實事的,奈何身子拖了後腿,再不走的話別說事情做不好了,只怕要連命也一起賠在這兒。

  「你就是本縣的捕頭?」沈徽勉勉強強從諸多補丁里認出了喬知新身上的這件衣服。

  後者並不覺得羞赧,而是早習慣了,他揉揉鼻子:「瘦岩縣捕頭喬知新拜見縣尊大人。」

  殷朝並不像某些朝代一樣,民見了官要跪,官見了大官更要跪,而大官見了皇帝時時刻刻都得屈膝叩頭,通常來說,無論平民還是官員,見了皇帝都只需要作揖彎腰,便算是行過禮了——當然在一些重大場合里,該跪的時候還是要跪的。

  喬知新帶著捕快們零零碎碎地行了個不怎麼標準的禮,轉頭給沈徽介紹起了幾人:「大人,這是六子、王二狗子和趙老三。」

  「噗。」殷盛樂在旁邊沒忍住笑出了聲音,「怎麼聽起來都不是正經名字呀?」

  「公子,我連自己姓啥都不知道哩,有個名字,知道旁人是在叫我就夠了。」

  殷盛樂順著聲音看過去,面相憨厚的六子沖他笑出一排不怎麼潔白的大板牙,他有些好奇:「你爹娘呢?」

  「沒有。」六子老實回答,「是知新哥和族長爺爺撿到的我,族長爺爺本來還說要給我取個名字的,結果那年還在鬧山匪,山匪一下來,族長爺爺就沒了。」

  他用力擦擦眼睛。

  殷盛樂看見站在他左右的兩個衣服上同樣全是補丁的捕快在後面輕輕拍了拍六子的背:「這地方還有山匪?」

  他與沈徽對視一眼,同時看向了喬知新,喬知新搖頭:「那是早幾年的事情了,現如今山上的匪類已經被商大元帥的兵剿得差不多乾淨了,就算還有,也都是些小窩子,而且......」他沒什麼自信地聳聳肩,「咱們縣窮得很,就算要打劫,也不會往這兒來。」

  喬知新表情熟練而麻木,但他眼底還是帶著些隱隱的期望:這兩個一看就是富人家裡養出來的公子哥兒看見縣衙的情況沒有轉身就走,也沒嫌棄自己弟兄幾個髒亂,而是願意詢問瘦岩縣的情況。

  或許,他們會願意留下來呢?

  喬知新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是在大白天裡發了夢了。

  倘若不是他是本地的捕頭,又受老族長所託,留在家鄉照顧老弱婦孺們,只怕他也早就跑出去闖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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