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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梔點頭:「差不多了。」

  甄念慈拿起南梔的布包:「東西替你收拾好了, 走,去上課吧!」

  「好。」

  她們一起走向教學樓, 分別走向不同的教室, 有些學生在走廊里討論越南的戰事。

  「會不會蔓延到我們這裡?」

  「沒聽到消息, 應該不會那麼快。」

  「有一些學生已經休學去參軍了!」

  「別自己嚇自己。」

  南梔望向天空,上一次轟炸已經是幾個月以前,太平久了,反倒生出一絲不真實。

  一群燕子飛到屋檐下, 又被鈴聲震走,南梔回過神, 急匆匆走進教室。

  這堂課是國文課,李月生先生自印了講義, 他講辛棄疾其人其詞。

  他一貫喜歡先講詩人的生平, 知其人才能知其情。說到最後, 稼軒大喊三聲「殺賊」, 長恨而終,滿座皆嘆息感慨,李先生亦淚流滿面。

  這一刻歷史巧妙地重合, 幾百年前的三聲殺賊,是如今多少人的心聲?

  那一聲聲蒼涼而無奈的殺賊,穿透歲月響徹在如今的神州大地,人人都是辛稼軒,聲聲都喊救神州。

  他們沉浸在這樣的思緒里,幾聲尖銳的警報叫他們乍然醒神。

  窗邊的同學往外看,只一眼,他們大喊:「快走!」

  瞬息之間,學生們倉皇奔出教學樓,聽見遠方轟鳴聲響起。

  張泊如先生站在校門口,指揮著師生離開校園。

  人去樓空,他最後一個離開校園,離別時忍不住轉身,他還記得那一年的五月四日,這片泥濘的土地上站滿了青年學子,各個精神挺拔,而如今芳草初生,人又離散。

  他終於對著天空大喊:「老天爺,你睜開眼!看看中華吧!」

  ·

  南梔跟著人群跑出校園,又拼命朝城東跑去,街上的百姓紛紛關上家門,他們爭相逃離,一片狼藉。

  南梔逆著人群走,病中的身體禁不起勞累,不一會兒就氣喘吁吁。

  她不停,咬牙繼續往前走,戰亂里分離的人十有 九,她不要成為那十分之九。

  眼前開始發黑,她忽然在人群中見到熟悉的身影,激動地揮手:「月泊!」

  松月泊聽到聲音,迅速朝她跑去。

  她衝出人群撲到他懷裡,松月泊抱緊她:「別害怕,我們一起走!」

  他們避開人群,轉而朝街後的小路走去,藏身山林。

  清脆的鳥鳴驅散他們內心的不安,松月泊帶著南梔行走在山間。

  他記得路,再走一座山就到了眉州,那裡可以去往安南。

  他們走了一整天,南梔已經吃不消,她覺得雙眼發黑,頭暈目眩,松月泊緊緊握住她的手:「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南梔點頭,可意識已經渙散,最終還是撐不下去,她陷入了昏睡。

  松月泊脫下外套包裹她,背著她繼續往前。

  夜幕降臨,山路難行,他將南梔放下,找尋樹枝點染火堆,他臨走時帶上了水壺等必需品,正好派上用場。

  樹枝「嗶啵」作響,他借著火光餵南梔喝水。前方的林子裡傳出聲響,他渾身緊繃,緊緊盯著那邊。

  一個身影鑽出來,他拿起旁邊的木棍,將南梔護在身後。

  試探的聲音響起:「月泊?」

  他長吁一口氣,木棍落地。

  宋子儒踉蹌地走過來,滿面驚喜:「真的是你!」

  松月泊笑著往旁邊挪,給他讓了地方。

  「是我,原來你也知道這條小路。」

  宋子儒看著他,忽然雙眼潮濕。

  這樣的重逢太過珍貴,他忍不住要落淚,可又覺得不好意思,將頭朝旁邊扭去,再扭回來時,他已經面色如常。這一次,他看到了南梔,昏睡的南梔。

  「南梔……怎麼樣了?」

  松月泊低頭看,她蜷縮著身子,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水,嘴唇蒼白無血色。

  他擁緊了她:「會好的。」

  宋子儒不說話,他問道:「有什麼要幫忙的呢?」

  松月泊看著他的胳膊笑道:「你還是照顧好自己吧!」

  宋子儒低頭笑,火光映紅了他們的臉,像醉意朦朧的模樣。他們在火堆旁暢談古今,靜候天亮。

  火紅的朝陽染紅了半邊天,松月泊露出微笑,他叫醒宋子儒,熄滅火堆。又去旁邊的小溪里濡濕帕子,仔細擦拭南梔的臉龐。

  她已經不再出汗,可又轉而發起了熱,松月泊輕輕喊她:「南梔?太陽出來了,睜開眼看一看……」

  她蹙眉,沒有回答他。

  宋子儒摘了一些野果遞給松月泊,叫他補充體力。

  松月泊沒有心情吃下去,又遞迴他手裡。

  他們繼續趕路,快到中午時停在樹下休息。

  一陣山風吹過,有沁人心脾的蘭花香。

  這一陣風叫人舒爽,南梔也緩緩睜開眼,宋子儒驚喜:「南梔醒了!」

  松月泊連忙低頭看,他小聲問:「肚子餓了嗎?」

  南梔好像沒有聽到,她已經糊塗了,下意識說道:「天氣好去放風箏?」

  松月泊柔聲回答:「好,等你好了,我就陪你去放風箏。」

  她滿意了,想要仔細看看他,可又抵抗不住困意,再次昏睡過去。

  「南梔?南梔?」

  宋子儒安慰道:「我們快點走,趕緊找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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