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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之後,她仍是斷然拒絕:「看在兩家幾十年的交情上,你今晚的話我不會與旁人再提。還有,老薛出事之後,我跟你王叔商量了,明日便會拿著所有積蓄去找魔衛投石問路。」

  薛凝樂瞳孔巨震,不敢置信:「你們……」

  「世道如此,我們一階平民想要好好活下去,除了隨波逐流還能如何?」王夫人狠心道:「若是執意與這世道作對,說不準哪天就會獲得你爹的下場,這叫不識時務以卵擊石。」

  「薛凝樂,你今日應該順從那花樓掌柜的,那樣……還能過的好一些。」

  「你如今被仇恨遮了眼,可當下魔道就是王法,不依不行。丫頭,你說你這一賭氣,以後可要怎麼辦?」

  薛凝樂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破草廬里的。

  等回過神,窗外已又是灰濛濛的亮了起來。

  她拍了拍混沌的腦子。坐起身來。

  人們總是趨利避害,王家的選擇其實也並不奇怪。也正是因為識時務的人多了,花樓掌柜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剛害了她爹,還敢收攏她,因為自信她翻不出什麼花兒來。

  薛凝樂不甘心於此。

  這時,街上忽然傳來一陣驅趕呵斥聲。

  「讓開,讓開。」

  「攤子都撤了。」

  聽著是官兵的聲音。

  緊接著,一些耳熟的鄰居議論聲傳來:

  「發生什麼事兒了?」

  「聽說是皇上急召大皇子入宮,如今要從這兒經過。」

  大皇子?

  薛凝樂猛然開門,沖了出去。

  那位大皇子,就是始終反對邪魔當道,企圖重振正道的皇子明辰。

  門外氣氛肅然,薛凝樂一出去就被人拉扯著一起跪下。

  很快,道路上揚起塵土,噠噠的馬蹄聲之中,一隊輕騎奔騰而來。

  薛凝樂焦灼地抬起頭。

  馬隊從她面前飛揚而過,為首的黑色的駿馬之上,那人一襲白衣、頭戴玉冠縱馬飛馳,他姿態英武,瀟灑不煩,面容俊美宛如謫仙。

  在手持紅櫻槍的侍衛守路之下,薛凝樂懷揣巨大希望和急切的心全然無法發揮,只能眼睜睜看他從面前飛馳而過,來不及做什麼,一切都已然落空。

  ……

  薛凝樂罩著黑紗,如同在磚牆中頑強冒頭的野草,接了老薛殺豬的生意掙扎著活下來,靜靜等待時機。

  可是,時機沒等到。等來了噩耗。

  聽到魔衛宣告消息之時,薛凝樂手裡的剁骨刀滑落,險些切到了腳。

  ——皇子明辰因忤逆魔族、有叛亂之心,被砍去雙手雙足、剜去雙眼、亂發覆面,懸吊於城牆之上。

  街道上議論紛紛。

  「忤逆魔族就是這般下場,即便是皇子也不成。」

  「好好的富貴生活,怎麼如此想不開?」

  「想辦法找門路入魔道吧……否則,日後就是被別人拆骨扒筋的命。」

  薛凝樂默默地穿過人群,在緊縮刺痛的心跳中來到城牆下。

  他穿著一席紅衣……不,那分明是白衣,只是被鮮血染紅。

  暗色的血流不斷湧出,沿著粗糙的城牆蜿蜒而下,他聳拉著頭,殘缺的身體如秋天乾涸的枯葉,即將破碎飄零。

  任誰也無法將眼前這副身軀,和前幾日意氣風發駕馬而過的瀟灑皇子聯繫在一起。

  這位明辰皇子大概永遠不會知道,曾有人孤注一擲,將他當成最後的救命稻草吧。

  在魔衛守衛下,無人敢露出悲傷或哀悼的神情。

  薛凝樂不忍多看。

  她緩緩後退,頹然離開。

  一切都仿佛蓋棺定論。

  邪魔當道,無論是誰都無法反抗。她的父親死了也只能白死,不願同流合污,便只能用一張臉皮,換來毫無意義的苟且偷生。

  薛凝樂揮舞著剁骨刀,不時的停下來發愣。

  陰霾沉沉的籠罩在她心頭,仿佛要將整個人吞噬,讓她總忍不住思考起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皇子明辰被懸掛在城牆上整整三日。

  ——定然早已咽氣兒了吧?

  人們紛紛猜測。

  這一日傍晚,皇子的身體終於從城牆上消失。

  與此同時,花樓的隊伍敲鑼打鼓,抬著朱翠叮噹、紗幔飄香的十六抬大轎出行遊街。

  「據說花樓養出了一名姿容絕世、傾國傾城的女子,今夜便要獻給魔子殿下。」

  「這魔女可真好命,能攀上魔子……」

  「快看快看,花轎來了……這,她可真美,不愧是要獻給魔子的女人……」

  薛凝樂心中似有所感,在滿手污漬血腥之中抬頭。

  那十六抬大轎垂著輕紗,一名纖瘦女子端坐中間,似是冥冥之中自由感應,她忽然轉眸看過來。

  兩人同時怔了怔。

  她們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自己曾經拋去的面容。

  薛凝樂握緊了剁骨刀。

  那女子橫波入鬢的水眸驚惶躲閃,匆匆移開視線再不看她。

  「薛家丫頭。」

  這時,一道若有似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薛凝樂微微轉頭,便見順利沾染了魔氣的王夫人視線跟著花轎,嘴唇卻微微在動:「那皇子如今已經被扔在亂葬崗,徹底不成了。這女子氣質平平,撐不起你那張臉……你去求求花樓掌柜,換回來還來得及……魔子不是尋常恩客,若能被看上,日後你想做什麼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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