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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當時的宋滄,比如現在的肖雲聲。

  章棋曾寄望於宋滄,希望他能夠扳倒肖雲聲。他知道肖雲聲手裡有許思文霸凌的證據,而那也恰好是他霸凌的證據。宋滄如果重視許思文,他會毀掉一切和許思文、楊雙燕相關的視頻。那樣章棋就安全了。

  但章棋沒想到的是,無論是宋滄還是路楠,還是許思文,似乎都並不打算讓一切事情湮沒於沉默。

  肖雲聲把菸蒂吐到章棋的鞋面。章棋沒有縮腳,菸蒂在他乾淨的白色跑鞋上留下燙焦的痕跡。

  「聲哥,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章棋又問了一次。

  肖雲聲搖搖頭:「我自有打算。」

  章棋:「我可以幫你。」

  肖雲聲冷笑:「你以為我還能相信你?」

  他關上門,把章棋拒之門外。章棋不停按門鈴、敲門,直到門外出現一個低沉的聲音問他是誰,他才消停離去。

  肖齊英進門時,看到的是正收拾行李的肖雲聲。

  「你幹什麼?」他立刻扔了手中魚竿,一腳踢開攤在地上的行李箱。

  肖雲聲:「我出門一趟。」

  肖齊英死死盯著他眼睛:「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是不是又碰了別人家小姑娘?」

  肖雲聲扭頭看他。父子倆五官相似,都正處於一種壓抑的憤怒,野獸般的瞳仁里閃著火光。

  「我倒是想碰。」肖雲聲說。

  話音一落,肖齊英對著他的臉揮拳。肖雲聲躲得極快——畢竟這在他的生活里是常事。他的身體記住了父親揮拳之前的動作以及拳頭的疼痛,已經成為條件反射。

  他躲得很急,肩膀撞在牆壁上,肖齊英一把扣住他腦袋,拎著他砸向牆壁——但預料之中的巨響沒有出現。

  他年紀大了,已經無法像年輕一樣,再對強壯的兒子實施這樣的暴力了。

  父子倆沉默地僵持,肖齊英的手扣在肖雲聲後頸,肖雲聲那剪短了的頭髮下,露出刺青的痕跡。刺青在他皮膚上滯留了太久,隨著年歲增長,已經模糊、擴大,變了形狀。

  肖齊英皺眉。他帶肖雲聲去刺青的時候,肖雲聲只有十三歲。十三歲的肖雲聲忤逆、暴戾,肖齊英找高人算卦,高人說兒子和他命格犯沖,要鎮一鎮。怎麼鎮?用刀,用劍。

  那柄劍從肖雲聲後背生出,攀爬過後頸皮膚,最後刺入他的後腦勺,劍尖被黑髮遮擋,看不清楚。

  有了刺青的肖雲聲即便在夏天也穿著冬季校服,把拉鏈拉到下巴,遮住刺青的痕跡。學校的老師反覆家訪,全都被肖齊英勸了回去。他不揍人的時候彬彬有禮,講話邏輯清晰,很有條理,老師來了幾次,漸漸也明白這個固執的父親是根本無法說服的。

  刺青是肖齊英控制肖雲聲的痕跡。但如今,肖雲聲足夠健壯了。刺青已經變得模糊不清。肖齊英看著那刺青痕跡,心中悚然一跳:他再也無法鎮壓住這個孩子了。

  這個念頭在他心裡掠過一瞬,隨即腹部便是一痛:肖雲聲用手肘狠狠撞擊他的腹部。

  他站立不穩,仰面倒下,很大、很重的砰一聲。

  天旋地轉。肖齊英一時間站不起來。他跌落時後腦砸在桌角,除了疼痛之外,還有熱的液體正浸濕地面。

  肖雲聲扭了扭脖子,彎腰從地上拖起行李箱,把床上的衣物扔進去。屋子裡靜得嚇人,只有他小聲哼歌的聲音。行李箱越來越滿了。

  「……雲聲……」肖齊英喊他,「拉我起來……」

  收拾好行李的肖雲聲又點了一支煙。他站在客廳里居高臨下看肖齊英,抖落的菸灰落在肖齊英□□的腳踝。肖齊英沒覺得燙。他的感知正在消失,眩暈感幾度令他失去意識。他放棄向肖雲聲尋求幫助,吃力地伸手。他們住在一樓,窗戶開了一條縫,放學回家的小孩在走廊上奔跑而過,聲音從窗縫裡鑽進來。

  「救……救命……」

  咔噠一聲,肖雲聲關緊了窗。

  背書包的幾個小孩在院子裡玩耍,肖雲聲出門時他們全都愣了一下。父母叮囑過,不能跟這個大哥哥扯上關係,孩子們你看我我看你,連動作也收斂了,肖雲聲走過時他們甚至不敢大聲笑。

  肖雲聲截了一輛計程車。「寧安路。」他對司機說,「到路口就行。」

  此時宋滄尚未回答故我堂。他送許思文回家,在門口碰上了回來的許常風。許思文立刻拉住路楠不讓她離開,喊:「爸爸。」

  許思文執意要父母給路楠道歉。哪怕路楠已經多次重複「無所謂」,她仍舊不肯放棄。路楠拒絕得多了,漸漸懂得了許思文的心思:她仍對自己的行為給路楠帶來的災難耿耿於懷,只要能補償路楠,她什麼都願意去做。

  親子之間的漫長僵持,終於以許常風讓步告終。

  「對不起,路老師。」許常風說,「我在沒有弄清楚事實真相的情況下對你動手,請你原諒我。我當時太過激動,又收到了關於你的信息,我沒有謹慎地思考,是我的錯。」

  他講話文縐縐,像面對生意合作夥伴般一板一眼。

  宋渝在他身邊,一臉彆扭。「不好意思。」她蚊蚋般說。

  許思文不肯放過她:「媽媽!」

  「……不好意思,我給你道歉!」宋渝只得大聲說。

  路楠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應對,她下意識轉頭看宋滄。宋滄沖她笑了笑,路楠沒笑,她靜靜想了一會兒,才認真、肯定地回答:「我接受你們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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