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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惟肖覺得很恍惚,她心裡明白老師辱罵學生的做法是錯的,然而當受壓迫成了習慣,反抗壓迫時難免對自己產生質疑,違背了常態的自己是對的嗎。

  和對錯無關,只是一種習慣了、默認了的常態。

  政教處老師冷著臉接受了記者的採訪時說:「咱們得正確認識學校對孩子的教育,不能和孩子一面和老師搞對抗,這老師教育孩子難免有訓斥,訓斥就是教育的一部分,這是什麼,這也是為學生好的表現,這是愛孩子的表現。」

  另一個主任點了點頭:「我們老師的出發點都是好的,就算說了什麼過分的話也是為了激勵孩子學習,這叫什麼,這叫挫折教育。」

  「所以您覺得這位老師的教育方法沒有問題是嗎。」

  「教育方法這個我們要繼續調查。」

  沒有人再圍著許惟肖,她知道,這場紛亂短時間是不會平息了。

  相比自己的「放肆」發言,如今網上的言論才更讓學校頭疼,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人找自己的麻煩。

  許惟肖忽然笑了——就算找自己麻煩,又能把自己怎麼樣呢,退學?開除?她沒有違背任何校規校紀,她有什麼好怕的。

  何嘉瑤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樓道里,網上的視頻里沒有出現學生名字,只有蔣濤和學生知道,那些辱罵的另一端站著何嘉瑤。

  「惟肖,老師說,他們罵我們,是愛、是挫折教育、是我們做錯了嗎?」

  何嘉瑤魂不守舍,她路過政教處聽見老師的言論,聽見他們的底氣和語氣,原本衝上頭頂的怒氣和恨意一下子被潑了冷水。

  他們怎麼能這樣想,他們理直氣壯的這樣想——所以是自己錯了嗎。

  許惟肖搖了搖頭:「這根本不是什麼挫折教育,辱罵就是辱罵,是傷人自尊、辱人尊嚴、巴掌打在別人臉上,便覺得疼都是裝出來的,痛苦和傷害憑什麼被美化。挫折教育是教人如何面對挫折,什麼時候辱罵也成了教育的一部分了。」

  何嘉瑤愣愣的看著疾言厲色的許惟肖,抽泣了一會兒小聲問:「那為什麼沒有人幫我,一次都沒有。」

  許惟肖啞然,很多話涌到嘴邊,卻一句都說不出來,只能抱歉。

  「對不起。」

  287.

  二中掀起風波的同時,陳期終於見到了冀文濤的爸爸,男人留著規矩利落的短髮,穿著正裝,和冀文濤的眉眼很像,只是下巴的青色胡茬和眼裡的紅血絲顯出幾分疲憊和蒼老。

  整個葬禮都是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冀文濤的爺爺奶奶都來了,兩位老人痛失長孫,像是半條命也跟著去了。

  無論面對怎樣的指責,冀文濤的媽媽都一聲不吭,全然不見之前不容置疑的嚴苛形象。

  「你把孩子逼得太緊了。」直到聽到這句話,她才在冀文濤爸爸的目光中抬起頭,男人無限悲涼的看著她,眼眶紅了又紅,終於說出了陳期想說的話,「哪有當媽的往孩子房間裝攝像頭的啊,你看看他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冀文濤的媽媽像是頭困獸般衝上去撕扯男人的外套,立刻被身後看著的親人雙雙按住了:「孩子是我生的,我當然有知道孩子隱私的權利,你憑什麼說我,你憑什麼,這麼多年你管過孩子嗎!」

  兵荒馬亂,大人們在冀文濤的靈前撕破臉皮,陳期沉默的看著一旁的黑白照片,心裡沒有悲痛也沒有憤恨,她絲毫找不到之前來冀文濤家裡時的滿腔怨氣——就是你把冀文濤逼死的,就是你逼死了你的兒子——她曾在心裡聲嘶力竭。

  她攪著外套口袋,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破洞已經被媽媽補好了,實在是看不下去,她側過頭示意安辰:「走吧。」

  上午考完試,班主任拿著兩張假條到教室找到了陳期:「我給你倆爸媽都打過電話了,出去注意安全,看著點車,別等天黑再回家,也別走小路。」

  班主任拍了拍她的頭,安慰她:「別太難過,這日子還是要往前看的。」

  她是個認真負責的好老師,陳期都知道。

  安辰在一旁保證:「老師您放心,我倆家離得近,我肯定把陳期安全送回家。」

  小區門口有家小賣店,陳期示意安辰等,自己進門買了瓶可樂。她不知道冀文濤愛吃些什麼,小時候喜歡的魔法士林城早就不賣了,倒是康師傅這些年瘋狂開掛,推了一堆新鮮口味。

  她擰開瓶蓋,對著冀文濤家的方向,把可樂灑進了面前的土地里。

  「希望你下輩子快樂。」陳期平靜的看著遠處。

  「如果有下輩子的話。」

  288.

  錄音事件讓自殺事件再次發酵,華安市里和外市的記者聞聲而動,越來越高的關注度把這件事推到了更多人眼前。

  校長下台,政教處主任降職,蔣濤被辭退,市里派了十幾位心理輔導老師到二中做心理疏導,心理老師出動的同時,整個二中進行了整修,半個月之後,心理老師撤離,校園裡裝滿了高大堅實的圍欄。

  他們的新校長指著圍欄說,學校非常重視學生的生命安全。

  許惟肖課間值日,靠在圍欄上往下看能看見新校長光禿禿的頭頂,一大半學生端著手裡的知識點小本看書,漠然的神情中時不時露出一點疲憊和打量的神色。

  「這是你想達到的目的嗎。」她問過余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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