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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三方,誰人都覺著,聖人動用裴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裴劭在西北軍,乃至整個涼州,已有非一般的名譽,涼州百姓只知裴劭不知朝廷,若南方之戰,裴劭依然戰無不勝,豈不是要收攏天下百姓之心?

  然而,卻看聖人思索片刻,道:「由此,便讓靖國公領兵。」

  方才還吵鬧如菜市的朝堂,立刻鴉雀無聲,而那位穿著緋紅蟒服的國公爺出列,拱手行禮,他抬起的目光,十分明亮,聲音鏗鏘有力:

  「臣,遵旨。」

  消息如雪花般,飄散在京城,本來有些憂心的百姓,一聽是靖國公領軍,便不再擔憂,街道重回繁鬧。

  這三日,林昭昭卻再沒見過裴劭。

  那日那句「不再吃虧」,竟然是他們最後一次對話。

  她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對不對,可如果是對的,這是裴劭選擇的,她該如何是好?

  真就如此了麼?

  而裴劭,就要去南邊打仗了。

  林昭昭放下湯匙,今日她又只是吃了點,便了無胃口,用過漱口的香茶,外頭滿霜進門來,說胡天來訪。

  林昭昭道:「請他進來。」

  胡天不是空手而來,他手上抱著一個紅木箱子,將箱子放下,他抓了抓後腦勺,說:「夫人,這是國公爺讓我給夫人的。」

  看著箱子,林昭昭問:「他……還有說什麼嗎?」

  胡天搖頭,頓了頓,又說:「不過,原定明日辰時出發的,但鎮南王已朝淮南進軍,所以,國公爺決定一刻後出發。」

  林昭昭打開箱子的動作,停了一下。

  她神色怔然,嘴唇輕啟:「你們都下去吧。」

  胡天看看歸雁,兩人一同離開。

  林昭昭深深吸一口氣,找了張椅子坐下。

  這回,他會是什麼時候回來呢?他們還是寫信嗎?

  她抓了抓胸口衣裳,心底里空落落的。

  但她又有何茫然的,她要麼就是做回北寧伯府孀居的寡婦,手上有田鋪地產,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日子也能過得很好。

  裴劭有那般才幹,他去打仗,她不需要擔憂。

  罷了,不過也就和三年前一樣而已。

  林昭昭把心壓實了,瞥見那隻箱子,使了點勁掀開木蓋,下一瞬,她眼眶一酸,晶瑩的淚珠宛如斷線珍珠,一滴滴地划過她的臉龐。

  一整個箱子裡,全是他們分離那三年的通信往來。

  她手指不自覺地顫抖著,她寄給他的每一封信,他都保存完好,林昭昭拿起其中一封,便看到自己稍顯稚嫩的筆跡,而拆開裡面,除了她當年的去信,還有裴劭的回信!

  裴劭的回信,她分明全都丟到炭盆里,親眼看著火舔舐它們,把它們變成一文不值的炭灰。

  但從紙張顏色,可以判斷年份,箱子裡的他的回信,都是在她嫁人之後,裴劭自己一封封補回去的。

  他字體遒勁,筆鋒有力,模仿剛收到信的喜悅,回憶當初對某些問題的看法,或者聊過哪些瑣事,變成一個個方塊字,演繹喜怒哀樂。

  林昭昭拆開的那封信里,有八個字,與記憶里分毫不差:

  「於家於國,吾心昭昭;於情於私,吾心昭昭。」

  只不過,這八個字後面,比記憶里的內容,多了一行小字:「過去如此,如今依然。」

  她無法猜想,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補下這些回信。

  他一直堅信二人的情誼,便是到如此地步,也不曾氣餒,她抹殺過去,他就重塑過去,她不信將來,他就用行動證明。

  林昭昭一封封地翻著信,除了上面那些信,箱子底部,還有不少她過去送他的東西。

  有香囊,有箭矢,有玉佩。

  每一件東西都將她曾經割斷的線,連了起來。

  壓抑好幾天,此刻,林昭昭終於敢細思一個問題——那天,裴劭叫她以後不要吃虧,是要和她把過去一筆勾銷嗎?

  原來,她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可她從不是這麼怯懦的人呀,她不信,不信裴劭做出這個選擇,不信他放得下,正如她知道,這麼些年,其實她也從未放下。

  這一次,她得自己打破這個水缸。

  她用力拭去眼淚,眼角處,染開些微紅痕。

  倏地合起箱子,她在房中找到一樣東西,塞進懷裡,又忙跑出房間,逮著胡天問:「裴劭呢,他出發了嗎?府中還有馬匹嗎?」

  胡天憂心忡忡,說:「現在在城門口,就是趕過去……」下一刻,他扇自己一巴掌,堅定道,「夫人要馬是吧!有!」

  林昭昭會騎馬,還是裴劭教的。

  勁風簌簌刮過臉頰,她死死拽著馬韁,手心被磨破皮,血液順著手心流下,蹭在韁繩表面。

  快馬加鞭,好不容易到城門口,卻看送行的百姓,早就散了。

  城門口一片安靜。

  錯過了麼?

  林昭昭怔然片刻,隨即咬住牙根,一夾馬腹,繼續朝外沖。

  大約又疾馳一刻鐘,她看到大軍的末尾,頓時大鬆口氣,又加把勁,略過千千萬士兵,朝前頭跑去。

  裴劭與坐騎在軍旗下,那身銀甲奕奕,林昭昭一眼就認出他來。

  她喘息著深吸口氣,喊:「裴劭!」

  聽聞聲音,裴劭回眸一看,神色微頓。

  他對一旁的副將說了句什麼,獨自馭馬出列,到她面前幾丈停下,他目光定在她手上,蹙眉問:「你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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