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 心生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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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連鳳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到北山子,這個從前只在各種傳言中出現的師者如今正緩步向她走來,兒時的記憶頓時如潮湧一般湧入了連鳳玖的腦中。

  白鷺書院中,他居高臨下的看過自己,那時,她羨慕站在這個老者身邊的白卿,也曾一度對自己的女兒身感到厭煩。自古女子不如男,她知道這個理卻不認輸,是以在聽到北山子的那一句「可惜是個女娃娃」的時候,她暗自恨了很久。

  可這些年少的記憶到了如今卻變成了她成長中最寶貴的財富。她慶幸那時候自己並沒有自暴自棄,也慶幸那時候秉著一股要超過白卿的念頭,最終成就了她和白卿今日的緣分。

  是以,在看到記憶中的北山子後,連鳳玖便是一度激動的都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小丫頭,好久不見。」年過七旬的北山子看起來筋骨依然硬朗如中年,他聲音沉沉,有一種洗盡鉛華的滄桑感,讓人聽了莫然的就會覺得安心。

  「您……還記得我?」連鳳玖很驚訝,下意識就抓住了白卿的手。

  「自然記得。」北山子笑呵呵的點了點頭,一派的和顏悅色,「只怕丫頭你也應該忘不了老夫吧。」

  連鳳玖聞言一愣,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又猛的搖了搖頭,一時之間思緒都有些混亂了。

  一旁的白卿見狀,順勢將她好生的摟在了懷中道,「師父,她有了身孕,你且不要刺激她。」

  北山子一愣,衝著一臉嫌棄的宮流雲嘖嘖有聲道,「這小子以前即便頂撞我也不過是在心裡罵我兩聲老東西罷了,這會兒倒是敢直言了。」

  「師父,他是出了名的護妻呢,你可別同他槓上,要活生生把你給氣死的。」宮流雲擺了擺手,演戲的架勢做的足足的。

  連鳳玖被他們師徒二人說的「噌」的一下就漲紅了臉,結結巴巴道,「我不是……我……」

  可白卿卻根本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徑直緊了緊摟著她腰身的手腕道,「你說不過師兄的,不要同他貧嘴。」

  「貧什麼嘴!什麼叫貧嘴!」宮流雲不滿了,仗著有親師父撐腰,聲音立刻響了起來,「師父蹤跡難覓,要尋他總是要費些時日的,我不過是多花了兩個月的時間,瞧你那一臉不耐煩的勁兒。」

  「其實上個月我與歡顏還見過一面……」

  「師父,您今兒下榻的屋子小白給你收拾好了麼?您先聊著,我且去幫您瞧一瞧!」宮流雲聞言,連連笑眯眯的轉了話鋒,然後瞬間腳底抹油就開了溜。

  連鳳玖見狀,捂嘴差點笑出了聲,心中卻也隱隱的替金歡顏感到了一絲不值。

  金歡顏……可電光火石間,連鳳玖腦中卻閃過了一個模糊的念頭,或許,裴雁來的事兒,本來就不用驚動到白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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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走了宮流雲,屋子裡的氣氛倒一下子變得正經了起來。

  北山子眼露欣慰,先是沖連鳳玖笑了笑,然後便對白卿道,「沒了你師兄搗亂,你可願意把你的小娘子借為師一談?」

  白卿聞言便是失笑道,「師父這話說的,倒分分鐘坐實了師兄的一句笑話。」

  「你放心。」北山子卻壓根不理他,順勢還給了保證道,「她肚子裡懷著的是我的徒孫,老夫這點輕重還是知道的。」

  白卿隨即鬆開了手,然後輕輕的揉了揉連鳳玖的手背道,「我先去找師兄,免得他回頭把咱們的房子給拆了。」接著他便是沖北山子頷首一笑,先一步出了述雲閣。

  待耳邊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之後,一老一少便是並肩進了屋,剛一落座,北山子就道,「當年在白鷺書院見你第一面,老夫就覺得你與我是有緣人,後來輾轉得知你想師承老夫門下,老夫也是動過要收你為徒的念頭的。但你知道,老夫為何拒絕你嗎?」

  連鳳玖莫然的搖了搖頭,隨即聽北山子又道,「丫頭,你命數過硬,二十五歲以前註定有一些劫難是躲不過的。然你命中也有貴人,能幫你逢凶化吉,可這貴人,定不能是你的旁親故友。」

  「旁親故友……您說的是……白卿?」連鳳玖愣了愣,她從小就知道北山子擅算命格,出口之言準的連皇上都不得不信,可她卻不知道,當年只一眼,北山子就替她算過了。

  「當時自然不知道是小白那小子的,只覺得若收你為徒將來必無善果。所以,拒絕你也是幫了你,若非如此,可能也成不了你今日與小白的這段姻緣。」北山子說話慢條斯理的,一字一句間都透著讓人不得不信服的師者睿智。

  「您千萬不要這樣說。」可面對如此真摯的老者,連鳳玖卻覺得受之有愧,連連擺手道,「當年我還年幼,總想同那些所謂的能者墨客一較高下,然如今看來,那些念頭到底還是年少輕狂了些。其實所謂能者,並不在於你能幫皇上辦多少事兒,又或者是能與誰一爭輸贏,所謂能者,不過是一種不求名利、不爭先後,心向社稷、造福蒼生的情懷而已,自然,更與是男是女無關。」

  「小丫頭,這些年,你的書沒有白念。」北山子聞言,不住的點頭,卻又笑道,「只是你說的這些是大家胸懷,但於老夫而言,齊家治國平天下,胸懷之廣,不外乎是從一座宅子,一個家開始的,現在你與白卿的生活,也正是老夫所期望的,摒棄前嫌,不計恩怨,舉案齊眉。」

  連鳳玖聞言,順勢見縫插針道,「您既覺得我同夫君的生活正是您期許的,那為何這一次不就隨著我們一同在宣城住下,也能好好享享清福,讓我與夫君盡一下孝道。」

  北山子一聽,「哈哈」的笑問道,「這是白卿讓你說的?」

  「不是!阿九事先也並不知您和師伯回來了,這兒還來不及同夫君對詞兒呢。」連鳳玖倒是坦誠。

  北山子搖頭失笑的站了起來,一邊拂袖弄擺一邊道,「老夫這一把老骨頭啊閒不住,一閒就要生病。不過呢這一次老夫回來,除了來看看你和小白之外,主要還是要同流雲那小子斗一斗,只怕一時半刻啊,你們趕也是趕不走老夫的喲。」

  連鳳玖聞言,但笑不語的未再接下北山子的話,可心裡卻生出了一個頗為兩全其美的小計謀!

  這天夜裡,白府自然熱鬧,想白卿他們師徒三人已多年不曾對桌舉杯了,如今一聚,正算得上是至親團圓,且宮流雲又嚷嚷著要給白卿和連鳳玖補喜酒,是以晚膳這一頓,前前後後的一共拆了七壇上貢佳釀,三人喝到最後一壇的時候,都已近子夜了。

  但連鳳玖因懷了雙身子,所以自然沒資格湊熱鬧,只是她卻沒想到自己半夜醒來床榻上卻還不見白卿的身影,這讓最近日日都偎著白卿入眠的她突然有些不習慣了。

  半夢半醒間,連鳳玖還是喚來了守夜的襲月問道,「堂屋那兒還未散嗎?」

  襲月睡眼惺忪的連打了兩個哈欠後仔細的回道,「半個時辰前已經散了,先生回來過,看著您睡著了,便說今兒他一身酒氣就睡在長流軒了。」

  連鳳玖這才多少放心的點了點頭,然後讓襲月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潤了幾口嗓子後便又躺下了身。

  襲月見狀,壓暗了案頭的燭火,然後回到了屋門邊的貴妃椅上又利索的躺下了身。

  昏暗的屋子裡很快就傳來了襲月熟睡後淺淺的呼吸聲,倒讓本還有些睡意的連鳳玖頓時清醒了起來。

  其實下午的時候她腦子裡就緊緊的繃著兩根弦,一根是十三王爺向皇上獻虎符的事兒,一根則是裴雁來的。

  直到此時此刻,連鳳玖還記得在水榭和蘇妙弋分手的時候,蘇妙弋看向自己那複雜又矛盾的眼神,似充斥著懷疑和期許,更有一種強烈的孤注一擲之念。

  這種手足情深,連鳳玖深有體會。就好像三姑奶奶出事的時候,連鳳玖便是恨不得和離的那個人是自己一般,與其說感同身受,不如說願意代為受苦。

  所以,她願意相信蘇妙弋,一是她信蘇妙弋的無奈,二是哪怕很少,她也想還裴雁來一點人情。

  因此在聽到白卿調侃宮流雲的時候,連鳳玖便自然的就想到了上一次金歡顏走的時候和自己說過的那一句話——只要手執金葉,然後去南巷最裡面的客棧找一個叫金大風的掌柜,他一定會相助於她的。

  可那一天晚上,連鳳玖還不曾想到,不過是短短的幾個時辰,宮裡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最後一塊虎符的出現,如同一根稻草,徹底壓斷了皇后娘娘的一線生機,也壓斷了小懷王精心謀劃了多年的局。

  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

  或許連聖人都不曾預計到,有朝一日,皇后娘娘會和小懷王並肩站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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