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共乘一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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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擱在連鳳玖心裡沒事兒的時候,聽到有人要帶她騎馬,她鐵定是高興的。可眼下,她一邊想著三姑奶奶的事兒,一邊又心繫著方子道的罪事,便是無精打采道,「你也沒事先說要騎馬,我這一身長裙的,怎麼上馬?」她說著,還左右擺了擺飄逸的水色裙面紗襯,一臉小女兒的嬌嗔之色。

  白卿笑道,「這會兒倒矜持起來了。」

  連鳳玖一瞪眼,「我什麼時候不矜持……」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白卿拉著帶出了涼茶棚。

  外面是碧空如洗艷陽高照的,六月末的宣城已遍地沾染了夏意。白卿的坐騎是御貢的一匹汗血寶馬,連鳳玖知道這馬有個詩情畫意的名字叫皎月,通體玉白,鬃毛微灰,褐眼墨蹄,很是神武。

  只是它一直是被白卿養在宮裡太僕寺的,幾乎很少見白卿牽它出來溜,害的連鳳玖滿以為這匹皎月是聖人送給白卿用來純觀賞的。

  是以今兒在棚子外看到皎月,連鳳玖吃驚的連糟糕的心事都暫時忘記了。

  「你……什麼時候牽它來的。」連鳳玖怔怔的指著眼前的高頭駿馬,連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

  「不過是派人跑了一趟腿。」白卿說著腳踩鐵鐙翻身就跨上了馬背,然後他探下了身子,在連鳳玖的面前伸出了右手道,「要麼上馬,要麼你就走回家?」

  連鳳玖一愣,沒想到竟然被白卿這樣擺了一道,剛想和他辯駁一番,卻突然感覺自己腰間一緊,緊接著她就被白卿輕而易舉的單手環著腰帶上了馬背。

  「以後少吃些,太重了。」兩人一前一後共坐一騎,連鳳玖幾乎是被白卿納在了懷中的,可這太過曖昧的姿態,卻被白卿一句耳語給輕鬆打破了。

  連鳳玖「嘶」了一聲,正要回頭,卻只感覺白卿重重的一蹬馬鐙,緊接著皎月一聲低鳴,撒開了蹄子就如同離鉉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連鳳玖嚇的猛尖叫了一聲轉頭就撲到了白卿的懷中,因為太害怕自己會被顛下馬,她一雙手本能的就抱住了白卿精瘦的腰身,噤若寒蟬。

  其實,連鳳玖小的時候是墜過馬的,以至於她對騎馬這件事兒一直是又愛又怕的。索性當年墜馬她不過是傷了小腿並無大礙,但也因此,連家卻是沒有人再讓她碰過一次馬了。

  再後來她因為沈皇后認識了宋謹譽,便是偷偷的纏著宋謹譽帶她騎過一次馬。只可惜那次也是差一點摔下馬,嚇的宋謹譽臉都白了,再加上宋二事後又知道了連鳳玖小時候墜馬的事兒,便是對著各路神仙發誓以後再也不敢私下帶連鳳玖騎馬了。

  是以這才有了胥縣那一茬。

  可於連鳳玖來說,世上本就無難事,別人越是不讓她做的事兒她就越是躍躍欲試,結果還未等她費盡心思想法子,這邊白卿已經幫她了卻了心愿。

  只是……騎著汗血寶馬的感覺真的和她想的不太一樣!那疾風般狂奔的速度讓連鳳玖幾乎把所有的思緒都拋在了腦後,什麼男女矜持,什麼三姐和離,什麼三姐夫觸犯王法……當耳邊風聲呼嘯而過的時候,她蜷縮在白卿的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這馬太快太顛,她直感覺之前入口的熱茶都快要吐出來了!

  而就在找個時候,皎月突然的慢了下來,緊接著,閉著眼的連鳳玖便感覺臉頰邊紙刀一般的勁風開始變得輕柔了起來,不多會兒,她又聽到了皎月一聲長長的嘶鳴,然後她的身子就隨著馬兒停了下來。

  「就你這點膽子,還想騎馬?」人和馬不動了之後,白卿的笑聲就飄了過來。

  連鳳玖慘白著一張臉從他的懷中抬起了頭,卻發現自己已經身處白府後院的馬廄中了。

  她頓時嚇得瞪著的眼睛都快眯不回去了,吃驚道,「到……家了?」

  白卿縱身躍下了馬,然後仰著頭看著驚慌失措的連鳳玖道,「怕你太緊張犯了喘症,我也沒讓皎月撒開跑歡。」

  連鳳玖聞言倒吸一口涼氣,一邊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要騎皎月了一邊道,「之前我們坐馬車去北山都晃了半個多時辰,可這會兒回來……」

  「小半盞茶的功夫吧。」白卿一邊說一邊伸手將她帶下了馬。

  可誰知連鳳玖腳剛沾了地,她整個人就因為高低的反差而犯起了暈,下意識的就拉著白卿蹲了下來。

  「腿又麻了?」白卿見狀有些擔心,卻順勢暗中探了探她的脈象,發現除了心跳微快之外別的並無異樣。

  而連鳳玖聞言則微微的搖了搖頭,剛要張嘴,腦中卻突然閃過了一些模糊的畫面,便是徑直問道,「方才騎馬回來,你走的是哪條街?」

  「自然是廣安街。」白卿道。

  連鳳玖一聽,腳踝一軟,就那麼一屁股坐在了皎月的肚子下。

  廣安街,整個宣城最熱鬧的主街,即便是眼下已經過了早市,這個點兒,街上也會有不少的商販、百姓,再加上悉數敞開門做生意的商鋪,連鳳玖只覺得她要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這宣城,到底有多少雙眼睛看到了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和白卿共乘一騎的「慘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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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那天下午,因為皎月的事兒,連鳳玖便是安安分分的躲進了述雲閣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本晚上她也想讓花言把晚膳端進屋自己一個吃的,結果花言信誓旦旦的出了述雲閣,卻是垂頭喪氣的跑了回來。

  「姑娘,您晚了一步,先生飯菜都擺好啦。」見連鳳玖懊惱的將手中的書冊一丟,花言便下意識的咽了一下口水又道,「先生說,要吃就去聽濤軒,若是不去,那姑娘餓一頓也沒事兒。」

  「什麼叫餓一頓也沒事兒?」連鳳玖聞言自然有些不悅,便是連連趿鞋下了軟榻,然後拎過了空蕩蕩的食盒就往門外走。

  聽濤軒里燈火通明,連鳳玖氣惱惱的進門時,白卿已經吃了小半碗飯了。

  見她提著食盒而來,他舉著竹箸明知故問道,「來給我加菜的?」

  連鳳玖將食盒重重的放在了桌上,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道,「徒兒也不知師父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白卿同連鳳玖玩起了繞口令。

  今天一整天,三姑奶奶的事兒都壓著連鳳玖有些喘不過氣了來,有些事兒若不去細想其實也是並無大礙的,可若真的要仔細去深究一番,那確實會攪的人心神不安的。

  說實話,三姑奶奶想和離的念頭讓連鳳玖頓時猶如被人當頭喝棒一般敲了一記。連家一共九個姑娘,若要論才,四姑娘和五姑娘還有八姑娘其實也是滿腹詩情的,若要論智,大姑娘和六姑娘還有七姑娘也是當仁不讓的,若要論慧者仁心,二姑娘和三姑娘也是不輸別家的女子的,可如今連鳳玖再回頭去看,有才智有仁慧又有何用?最後還不都是要嫁做他人婦?

  那是不是就表示,不論她現在如何的努力,如何的爭取,最後都是要嫁人的。

  下午在述雲閣的時候,連鳳玖想到這裡,腦海中自然而然的就浮現出了裴雁來的俊容,還有就是她剛被金歡顏從寧桓的手中救回來的時候白卿對自己那一瞬間的溫柔。

  只是,前者她不願意嫁,後者……後者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深坑!深究的結果就是連鳳玖把自己給繞了進去,是以在面對此時此刻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白卿以後,她終於繃不住了。

  但可惜的是,每次面對白卿,連鳳玖都是有賊心沒賊膽的,心裡念頭倒一直都是滿滿的,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很快就黏兒了。

  「那個……一頓飯而已麼,我就是想讓花言給我端回屋的。」連鳳玖轉話轉的太快,差點都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總共也就兩個人,還分著吃,你不嫌煩王媽都嫌煩。」王媽是白卿府上灶間的管事媽媽。

  連鳳玖乾乾的笑了笑,頓時胃口盡失,只坐下道,「明兒我準備帶三姐回家了,反正今日去找她我也沒打算再瞞著自己已經回來的事兒,且我這兩日休息的挺好,都恢復的差不多了。」

  白卿聞言,優雅的擱下碗道,「回去也好,方子道的事兒你先給給連大人透透底,免得回頭皇上責下來,連大人還蒙在鼓裡。」

  「那方子道……」連鳳玖終於還是沒忍住,「若是他願意把許杵供出來,這罪會不會……」

  「輕不了。」白卿的目光在連鳳玖的臉上一掃而過,隨即就事論事道,「他和許杵是上指下為的關係,有些事兒是可以全部歸到許杵頭上,可是哄抬米價、逼良為娼、草菅人命這幾條罪他卻是坐實了的,死罪難免活罪難逃,方子道頭上的烏紗帽是肯定保不住了,若他表現好,吃個幾年牢獄之苦,其實很快也能出來的。」

  白卿這番話說的其實很輕鬆,可入了連鳳玖的耳卻覺得似有一塊巨石壓在了胸口一般,讓她連呼吸都變得有些不順暢了。

  死罪難免活罪難逃,保不住的烏紗帽,幾年的牢獄之災……連鳳玖不由的痛苦了起來,如果回頭方子道的下場真如白卿說的這樣,那她還要不要勸三姑奶奶三思而後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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