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場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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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大人怎會在此?」笑聲淺消,小懷王妃又輕問了一次。

  連鳳玖忙把來意簡單的說了一遍,然後解釋道,「也不是說今兒過來就是要看到什麼真金白銀的,不過莊民們有些情緒,若是鬧起來總不太好收拾,是以我想能不能來要個確鑿的說法,讓大傢伙兒也能定定心。」

  小懷王妃聞言點著頭,面露歉意道,「連大人若是不嫌棄,不如進府小坐,這事兒我也能和你細細說清。」

  連鳳玖欣然點頭,並不忘轉身囑咐老莊頭先行回去靜候消息。

  新宅木香荼蘼,蕊樹小長,花影微見,倒和這還未滋長開的初春一般宛若新生,蓄勢待發。

  小懷王妃在前面引著路,連鳳玖在後頭碎步跟著,二進的小宅,走了片刻便就到了底。

  「這宅子還新的很,椅子上的墊子都未來得及換上,要委屈連大人了。」小懷王妃站定轉身,笑容明媚。

  連鳳玖有些受寵若驚,忙擺手道,「王妃莫再喊我什麼大人了,我已辭官了。」

  小懷王妃眼露驚訝道,「辭官?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連鳳玖聞言,便是將家中長輩們無意她繼續為官的決定說給了小懷王妃聽,刻意的隱去了皇上有意讓她和親於小懷王這一茬,末了又道,「我年歲小王妃好多,王妃和家中姐姐們一樣喊我阿九便可。」

  小懷王妃瞭然道,「既如此,我虛長你好幾歲,閨名蘇妙弋,你且喚我一聲妙弋姐姐如何?」

  「這……」她貴為王妃,平易近人是她性子寬柔,可連鳳玖卻不能不懂規矩,聞言便尷尬的笑道,「直喚王妃名諱,恐有不妥,我還是……」

  「阿九,禮法立於朝堂,現下,我不過是替先祖修葺古宅的孤女,而你是莊子上的主子,身份高低並無不同,既我可喚你阿九,你便也可喚我一聲姐姐。」

  「……妙弋姐姐……」連鳳玖見她大方堅持,便也不做扭捏,欣然的喚了她的閨名,隨即又忍不住抬頭細細的打量起了小懷王妃。

  這個女子,其實容貌並非傾國傾城,卻從骨子裡透著一種養尊處優的姿態,她的一顰一笑皆是恰到好處的端莊,舉手投足間盡顯纖柔之貌,正是萬般風情繞眉梢。

  「既你喚我一聲姐姐,那我也實話和你說,我今日來宅子,也是為了工頭拖欠工錢一事。」蘇妙弋說著拉著連鳳玖便入了座。

  嶄新的交背椅沒系褥墊坐著確實硌得慌,連鳳玖不自在的挪了幾下,終於還是把思緒轉到了蘇妙弋的話上。

  「阿九你也知道,上元節那場雨不算小,我派來送銀票的家僕在陳家莊口翻了車,索性人是無大礙的,可銀票卻全部泡了泥水。」

  連鳳玖「啊」了一聲,趕緊問道,「是哪家錢莊的票子?可還有辦法回兌補錢?」

  蘇妙弋道,「是乾泰祥的票子,我今日一早剛見過他們大掌柜,回兌是沒問題的,不過我備的那些銀子不只是農戶們的工錢,還有宅子修葺的錢,統共也有一千多兩,眼下剛剛出年節,是以回兌也要些時日,這才耽擱了時間的。」

  「如此說來不過是一場誤會罷了。」連鳳玖聞言鬆了一口氣,眼眉微微的露出了笑意。

  蘇妙弋也略微歉意道,「其實說來也是因為我這裡的奴才言辭衝撞了農戶們,雙方才鬧起來的。不過那奴才也不過是個臨工,方才我也已經打發了他,正想著要用什麼法子把銀票的事兒告訴農戶們讓大傢伙兒安個心,可巧就遇到了你上門。」

  「我隨祖母來莊子上巡春播也有幾日了,今日若非莊戶們鬧得太大聲,我也不會插手莊務,卻也是歪打正著的和王妃……和姐姐遇到了。」彼此間親昵的稱呼到底有些拗口,連鳳玖一時半刻還有些不適。

  蘇妙弋聞言卻自然的笑道,「這是我和妹妹的緣分,說起來咱們第一次見面就拼了個宿醉不雅,說實話我真沒想到妹妹酒量如此了得。」

  說到那次皇宴比酒連鳳玖心裡就直打虛顫,無奈只能硬著頭皮扯著乾笑道,「還是因為姐姐承讓。」

  「辛香後勁足回味重,妹妹回去可是一番折騰吧。」

  連鳳玖如實道,「確實醉了整整一天,想來以後誰再拿辛香和我比酒我是寧可認輸的。」

  連鳳玖說話的口氣逗得蘇妙弋顫笑不止,半天才順了氣道,「喲,你瞧我這個做主子的,光顧著聊天卻是忘記給妹妹泡杯熱茶了。」

  「姐姐不忙!」連鳳玖見狀忙起了身道,「我出來也有些時候了,再一會兒祖母該醒了,我也要趕緊回莊子上去了。」

  蘇妙弋聞言也不多做挽留,只誠意道,「那我送妹妹出去。」

  兩人便是說笑著一起出了內屋,行至中堂,連鳳玖終於忍不住問道,「陳家莊這宅子破落了好幾十年了,姐姐為何會……」可問到一半她又覺得這話過於唐突,便是徑直掐了聲。

  但蘇妙弋卻還是聽懂了她的意思,竟直言不諱道,「家祖先族古墳就在陳家莊的後山,這次回宣,王爺是允了我回來置辦宅子以悼先靈的。」

  連鳳玖這才恍然道,「難怪姐姐方才說是替先祖修葺古宅的孤女,那如今你……」

  「家中已無後人。」蘇妙弋淡淡一笑,眉宇間透著些許的惆悵。

  連鳳玖忙道,「先人長辭升天,若是在天有靈知道姐姐孝心之大,一定會保佑姐姐平安吉順的。」

  「承妹妹良言。」蘇妙弋聞言眼露寬慰,便是又同連鳳玖閒聊了幾句,方才將她送出了新宅。

  春光如染,似惹人心醉的彩墨一般鋪灑在連鳳玖的身上,讓她的背影看起來格外的聘婷有姿,裊裊迷人。

  而隨著她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蘇妙弋那一直掛在嘴角的端柔笑意方才一寸一寸的涼了下來。

  忽然有風輕佻而過,蘇妙弋沒有回頭,卻莫名開口道,「你說巧不巧,不等咱們費心思,便就有這般偶遇。」

  風聲漸濃,日光斜照,只見一個修長挺拔的男子不知何時悄然的立在了蘇妙弋的身後,他墨發高束,玉冠緊扣,卻低垂著頭,不發一言只聞淺吸。

  蘇妙弋聽不到回答聲,便是緩緩的轉了身,從容的看了那風采翩然的男子一眼,然後再無多言半句,只越過了他穩步的踏入了宅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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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後過了兩日,莊子裡去修葺宅子的農戶就如數領到了工錢,且還每人多了二兩。

  這事兒是老莊頭特意來告訴連鳳玖的,當時她正在陪著連太夫人下棋。

  老莊頭走了以後,太夫人自然就問起了此事,連鳳玖便是一五一十的說給了她聽。

  「你說什麼王妃?」誰知太夫人還未把話聽完,口中的語氣便就凌厲了起來。

  連鳳玖有些不解,莫然的重複了一遍道,「祖母,是小懷王妃買下的陳家莊老宅。」

  連太夫人怔了許久,忽然將手中捏著的黑子丟入了棋盒中,然後淡淡的說道,「今兒就到這裡吧,我有些乏了,晚膳前想再靠一會兒。」

  聞太夫人如此一說,連鳳玖自然不敢怠慢,便是安靜的站起了身道,「祖母,那一會兒我來喊您用膳。」說罷便是行了小禮,翩然的出了屋。

  待連鳳玖一走,太夫人的視線便直直的掃到了一旁也是臉色微變的喜媽媽的身上。

  「太夫人……」喜媽媽說話的聲音有些飄,顫顫得似驚慌不定。

  連太夫人見狀,蹙眉道,「小九那孩子心思細,你讓畫眉先去門口守著。」

  喜媽媽連連點頭,不敢多耽擱的邁著小碎步就去了門,再進屋,她乾脆連一直敞開的內屋木門都輕輕的合上了。

  連太夫人靠在長椅上閉目沉思,聽到動靜,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壓著聲音道,「阿喜,這事兒太蹊蹺了。」

  「太夫人,您別……」

  「你別拿好聽的話來搪塞我,莫不是你也覺得蹊蹺,那丫頭不過是提了個小懷王妃而已,你的臉色能這麼差?」

  喜媽媽一愣,只能尷尬的眨了眨眼,然後疑惑道,「可事兒都過去這麼多年了,若是有什麼線索,那也早該有人來探了,怎會拖到今時今日啊。」

  連太夫人聞言點著頭道,「當時保山說皇上生出了心思要讓小九和親小懷王,我確實覺得這不過是個巧合。有些時候,未必是人家察覺到了什麼,反而是咱們自己心裡頭虛,容易露出破綻來。所以我同保山說,即便是不讓小九為官,咱們也不要提什么小懷王不小懷王的,免得丫頭心裡頭好奇,只管說女孩子入宮為官終究不妥,即便再體面,也不是大家閨秀應當走的路。」

  喜媽媽附和道,「是,老爺當時也覺得您這麼說有理,便是您帶著九姑娘來莊子上長住,也並未提及小懷王三個字。」

  「可為何那個王妃會跑來陳家莊買宅子?」連太夫人話風忽然一轉,半眯的眼眸中透出驚人的寒意。

  喜媽媽被問住了,斑白的兩鬢間滲出了絲絲的薄汗,卻是遇風驟冷,令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還有,上次我讓你找老賀去探那白卿的底,可有什麼消息了?」連太夫人忽然問道。

  喜媽媽一愣,如實道,「老賀那兒還沒什麼准信,似乎不過就是長得像而已。」

  連太夫人卻是一個勁的搖頭道,「不對不對,這事兒還是應該讓保山去查的。可當年的事情,保山也不過是一知半解的,他爹臨終囑咐,讓他把知道的都爛在肚子裡,這些年也是難為他了,為了……連大好的前程也全耽擱了。」

  「太夫人。」喜媽媽微顫得上前握住了連太夫人冰涼的手道,「這麼多年了,您且寬寬心,咱們連家一直平平順順的,您也說了,且不能讓旁的人看出了什麼端倪來。」

  太夫人猛的抬起了頭,重重的吸了一口氣道,「對、對!阿喜,你說的對,你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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