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雨中閒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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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鳳玖已經不記得她兜兜轉轉了多少圈才在花園角落的涼亭里找到了假寐的白卿。若要細比,她覺得方才在賭桌上的那三局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可找白卿,卻起碼浪費了她小半柱香的時間。

  她跑的氣喘吁吁,掌心間緊握著的那塊玉佩隱隱生熱,似和她的肌膚粘在了一塊兒。

  園子裡靜謐無聲,隔著淅瀝的雨聲,還能聽到清脆的鳥鳴,舒然愜意得緊。可她的腳步聲太亂,一踏足便擾了四方清淨,白卿未睜眼,卻早已醒了八、九分。

  看他憑欄歇靠任雨沾,連鳳玖有些躊躇不知該不該上前叫醒他,正猶豫著,忽聽白卿問道,「贏了?」

  連鳳玖嚇了一跳,猛的往後一退,驚魂未定道,「你醒著啊!」

  「你能在這種地方睡著麼?」白卿睜開眼,反問道。

  連鳳玖忍不住翻了一記白眼,剛想說話,卻聽白卿用清冽的聲音道,「女孩子家家,不要翻白眼。」

  連鳳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紅了臉,只覺面子裡子好像全都丟光了,不禁撇嘴道,「謝白大人慷慨解囊。」她說著順手一扔,手中的陰陽同心玉精準的就跌落在了白卿的懷中,「桑吉給的銀票我給了世子爺,他欠你多少回頭大人和他算吧,我只欠大人一塊玉。」

  她說罷轉身就要走,卻聽白卿接口道,「阿九,你是賭技了得還是運氣太好?」

  連鳳玖回頭,見白卿已經簌簌起了身。

  雨境如罩,讓人的心也不自覺的沉澱了下來,連鳳玖幫宋謹譽贖回了玉佩,心情自然不錯,聞言便笑道,「三姨娘有個表兄弟娶的是母親身邊的陪嫁丫鬟,他還沒成親的時候是在廣安街的曹記布莊做夥計的,當時曹記的邊上就是一點紅。」

  「賭坊?」白卿笑道。

  連鳳玖點了點頭,狡黠的一眨眼,然後道,「徐寬別的本事沒有,耳朵卻特別靈,用心了准能贏,他雖不大沾賭,但每每來府上,六姐姐都會拉著他玩色子,我多少學了點皮毛,六姐姐那技術才叫精通。若是今兒她在,桑吉可就沒這麼好下台了。」

  「宋二知道麼?」

  「知道什麼?」涼亭濕氣重,只站了一會兒,連鳳玖的鬢髮細絲就全部沾在了臉頰上,說話間她試著把鬢絲理順,卻抹得一臉的水汽。

  「你賭技了得啊?」

  「哦……」連鳳玖恍然大悟,「哈哈,他只當我不過運氣好罷了。」

  「他也夠好騙的。」白卿說著,不知從何處抽出了一方薄帕,靜靜的遞到了連鳳玖的眼前。

  連鳳玖一愣,感覺下意識伸出去的手有點抽搐,剛想說句打趣兒的話緩解一下氣氛,忽然覺得鼻息間檀香一沉,眼前一暗,她整個人就被白卿摟在了懷中,然後又被迫順著他快速移動的步子躲到了假山後面。

  他環著她腰身的手力道不輕不重,卻容不得她扭捏半分。

  連鳳玖不明所以,張開了嘴就要衝白卿喊,卻終究慢了一步,聲還未出,白卿那寬厚的手掌已經輕輕的蓋在了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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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尷尬間,有說話聲從不遠處傳來。

  「辦個賞燈會,你自己卻不出面,一屋子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你也不怕鬧出亂子。」

  「有什麼亂子可鬧?端茶遞水的人都在邊上候著,回頭到了飯點,吃點酒熱鬧熱鬧也就散了,更何況還由著他們開了局,賭大賭小都是自己喜歡,我瞧著一點也不亂。再說,這賞燈不過是你喜歡罷了,那些個人也就是來湊個數的,什麼有頭有臉的,無非就是些紈絝的二世祖而已。」

  ……

  聲音戛然而止,惹得連鳳玖大氣也不敢多喘,非常配合的縮在了白卿的懷中。

  雖不見其人,但從交談的內容聽來,其中一人必定就是睿王府的主子十三爺本尊。雖然她和白卿也算是客,但到底還是未經允許私自在園子裡亂竄了,此舉可大可小,白卿這能避則避的主意沒錯。

  只是,兩人眼下摟在一起多少有些曖昧,連鳳玖耳畔全是白卿沉而有序的心跳聲,「咚、咚、咚」,一下一下的,震得她心裡頭莫名的發慌。

  忽然,其中一個優雅的聲音又慢條斯理的響了起來,「您是主子,說什麼便是什麼,不過聽聞皇上晚上也要過來,您到時想擺家宴還是皇宴可要提前和廚房打了招呼才是,免得手忙腳亂怠慢了聖上。」

  「你也來吧。」

  「還是算了,皇上見了我又要問這問那,你我都不是願意多解釋的,何必又鬧個心煩。」

  「未明……」

  喚聲一出,連鳳玖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未明、未明,上官未明啊!

  感覺到了她的異樣,白卿環在她腰間的手不自覺的就加重了力道。他本意只是提醒,卻一個不小心讓兩人更貼近了些。

  連鳳玖被他捂著嘴本就心有不滿,眼下又被他幾乎是掐著一般摟住了腰更是惱的要命,當下就抬了眼皮重重的朝他翻了一個白眼。

  耳邊的對話聲隔著雨聲已漸漸消遠,連鳳玖已經做好了白卿會出口責她又沒有女孩子家家的樣子,又或者會很嫌棄的冷言放手徑直轉身的準備,卻沒想到,他的臉在自己的視線中竟一寸一寸的開始放大……

  白卿這一吻,柔的好似蜻蜓點水,卻仿佛在她的唇齒間點燃了一簇火苗,熱得她整個臉頰頓時燒了起來,連著心也悶悶得難受。

  初嘗淺吻,連鳳玖怒大於喜,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清醒的意識就是去推白卿,誰知他又快了她一步已先直起了腰身。

  那頎長的身材正好遮住了連鳳玖頭頂的光亮,在他身影的籠罩下,連鳳玖清楚的聽到白卿說,「阿九,我方才說了,女孩子家家不要翻白眼……」

  不用連鳳玖掙脫,白卿已隨著話音鬆開了手。

  看著連鳳玖倉皇失措的跑出了自己的視線,白卿忽然挫敗的反手一掌擊在了身後與亭齊高的烏石假山上。

  「該死!」

  在這之前,白卿從來不覺得自己會遇到所謂的情緒失控,他一直覺得心存欲求才會為情緒所困。可對連鳳玖的這一吻,根本就不在他的掌控中,甚至,竟是他自己鬼使神差一般主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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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節的第二日,天就放了晴,雨洗天霽,湛藍的朗空飄著捲雲舒舒,令人覺得心曠神怡,可偏偏這陽春閒景卻令連鳳玖的凝思愁神看起來更加的慘澹不悅了。

  一行人一路舟車勞頓到了莊子已過晌午,知道太夫人要來,老莊頭早已經備好了午飯,卻早也涼透了。是以當太夫人攜著連鳳玖下車的時候,老莊頭見了她們的第一句話就是,「太夫人,飯菜剛拿去熱了,您要不先喝口水洗把臉,等等再開飯?」

  太夫人看了一眼黏兒黏兒的連鳳玖,笑著點頭道,「路上吃了點東西,也不怎麼餓,先進屋吧。」

  「好嘞。」老莊頭聞言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然後一邊張羅著人卸車上的行李一邊迎著太夫人和連鳳玖進了屋。

  連鳳玖昨兒從睿王府回來以後就愁眉苦臉魂不守舍的,遠比平常要沉默許多。眼下在莊子的南屋落了腳,她也不似以前那般到了新的住處就東走走西串串的,卻是安安靜靜的靠在窗欞邊怔怔得看著外頭髮呆。

  一旁的襲月和舞月正在忙著收拾箱籠,見狀不免湊到一塊兒咬起了耳朵。

  「姑娘這次被老太太呵斥著拉來了莊子,心氣定是不順,可這一直苦著一張臉的也不是辦法啊,回頭老太太見了又要不高興了。」舞月一邊疊著衣裳一邊偷偷的瞄著連鳳玖,心裡擔憂滿滿。

  襲月聞言,也嘆氣道,「那有什麼法子,老太太往年也是一到了三月就回來胥縣小住,少則三個月,多則要住到立秋,姑娘在宣城東走西跑慣了,眼下到了鄉下,和關了緊閉有什麼兩樣。」

  「鄉下也好!」襲月話音剛落,舞月便撇嘴道,「人少事也少,吃吃喝喝一日就過去了……」

  兩個丫頭在角落嘀嘀咕咕的聊著聊著就偏了題,話茬直往連府趙管家兒媳婦生的雙胞胎而去,可那碎碎的歡談卻絲毫沒有引起連鳳玖的興趣,因為此時此刻她滿腦子只有一個疑惑——白卿為什麼要親她?

  是啊,白卿為什麼要親她?

  昨日睿王府內,當十三爺和上官未明走遠了以後,白卿卻突如其來的吻了她,而且這看似登徒子一般的風流舉動在他做來卻該死的優雅。

  可是連鳳玖卻不懂了,被輕薄是一回事,可他吻她的動機是什麼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當時從睿王府倉皇跑出來的時候,連鳳玖就已經想的一個頭兩個大了,可想到今天她還是不懂,自己翻白眼和白卿吻她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扯淡的關係。

  難道她看著是這麼隨便的女子嗎?就因為她經常身著男裝官服出入皇宮,就因為她為官不怠誓與男兒比肩,就因為她把宋謹譽當兄弟和他時不時的同進同出,又或者……

  或者什麼!

  突然,連鳳玖拍案而起,「啪」得一聲震得矮几上的茶碗蓋「呯呯」作響,驚得舞月嚇掉了手中的花錦雲緞對襟上衣。

  「白卿,你個登徒子!」連鳳玖眼含怒火憤然起身,咬牙切齒的從嘴裡蹦出了一句話,然後憤恨的衝著兩個丫鬟喊道,「襲月,擺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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