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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邊依稀有韓寶焦急的互換聲,他意識一散,昏了過去。

  清晨,他是被韓忠和大夫的交流聲吵醒的。

  韓忠紅了眼眶,「世子爺,您年紀輕輕,怎麼突然就,就……」

  韓以驍啊抬手,「無妨。」

  他不甚在意的披了衣服下了床,長寧侯府這麼大,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哪裡可以去。

  不知不覺,走到了沉玉小築。

  上輩子,方凝如燒了沉玉小築之後,他又一磚一瓦給重建了,一草一木,都是鍾語芙在時候的樣子,再後來,撥給了念芙來住。

  這樣,每一次,他一回到長寧侯府,看到這裡通明的燭火,就有一種錯覺,鍾語芙好像還在。

  他們的孩子也在。

  是記憶里的院子,卻也不是,這是鍾語芙沒有嫁進來時候的院子樣子。

  他無奈的輕笑了一下,她究竟是有多厭惡他,沉玉小築明明是長寧侯府位置最好的院子,她卻選了旁的院子。

  他坐到院子裡的鞦韆上,有粗使女使的交談聲傳進來。

  「這長寧侯夫人可真不好當啊,昨晚正院要了四回水呢。」

  「咱們夫人那樣嬌弱的人,能受的住嗎?侯爺也不知道疼惜人。」

  心臟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捏著,連呼吸都是痛的。

  韓以驍豁的起身,冷冷出聲,「主子的事是你們能議論的嗎?」

  兩個小女使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沒想到會被韓以驍撞上,這侯府,別看韓以驍年歲比韓景譽大,他的脾氣最大,規矩最多,他院子裡做了錯事被打死的下人是最多的。

  倆人嚇的瑟瑟發抖,只覺自己小命要不保,「世子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韓以驍只淡淡丟下一句,「這是最後一次,本世子若是再聽見你們嚼舌根,下次絕不輕繞。」

  直到韓以驍走遠了,兩個女使才不可置信的對視,世子爺就這麼放過他們了?

  連個懲罰也沒有?

  兩個丫鬟不知道的事,上一輩子後世的韓以驍,早就改了脾性。

  因他後來聽綠翹說,鍾語芙臨死的時候都在念著綠蘿。

  後來,他再未傷過任何一個女使小廝的性命。

  韓以驍再回到院子,韓忠躬著腰迎上來。「世子,這認親快開始了,您快去垂花廳吧。」

  韓以驍唇瓣珉成一條直線,「等一會。」

  他抬腳走進內室,眼珠子在屋子裡掃了一圈,最後落到茶爐上的描金銚子上。

  滾燙的熱水衝著戶口的蓋子嗚嗚響動。

  他走過去,目光在茶嘴上凝了一瞬,然後拎起茶壺,對著左手澆下去。

  韓寶聽見東西落地的聲音,眉心一條,轉頭走進屋內,便看到那被滾燙的熱水燙爛的手。

  「世子。」他了眼眶。

  韓以驍嘶啞出聲,「大夫。」

  --

  按著習俗,新婚第二日該將家中所有的親戚都認一遍,韓家一族早在十幾年前,闔足三百多口,活下來的只有韓景譽和韓以驍。

  其實可以認的也就一個韓以驍和蘇婉,但蘇婉昨晚連夜叫韓以驍吩咐人送去了莊子上,如今也就剩下韓以驍這一個繼子了。

  韓景譽坐在上首,遲遲不見韓以驍來,眉頭微皺。

  韓忠匆忙跑進來,「侯爺,不好了,世子被熱水燙著了。」

  鍾語芙細長的柳葉眉微微擰起來,韓以驍想做什麼?

  不管他想做什麼,她都是他名義上的嫡母,也該去看看。

  壓下心思來到韓以驍的院子,府醫正在診治,鍾語芙看了一眼韓以驍的手,皮肉猙獰,幾可見骨。

  這傷,只比她當年來的更重。

  府醫開了藥,韓景譽眉頭擰成川字,細細囑咐了幾句道:「你好好歇著,我去宮裡給你尋點好的傷藥。」

  韓景譽這邊一走,鍾語芙也想順利離開,擱了茶盞,剛起身,屏風裡頭,原本虛弱闔著眼皮的韓以驍睜開眼,出聲,「鍾語芙,我欠你的一樣樣都還給你,你欠我的東西什麼時候還?」

  鍾語芙頓住腳,轉身,韓以驍一身月白中衣,半扶著半透的月影紗鳥羽屏風,蒼白病弱的看著她。

  一副她不說清楚,今日不會善罷甘休的模樣。

  鍾語芙轉頭看了一眼綠蘿,韓以驍似是看清了她的不安,又解釋道:「你放心吧,我叫韓寶守在外頭了,不會有人聽見我們這場談話。」

  鍾語芙看著綠蘿出了屋子,自己坐回上首酸枝木漆几上,垂下眼皮,盯著案几上的粉彩清漆茶盞,略一思忖回道,「韓以驍,我不欠你什麼。」

  韓以驍大步走到鍾語芙面前,手撐在案幾桌沿,俯下身,猩紅的眼眶裡,瘋魔癲狂,極致的愛和恨交織。

  他說:「你欠我的。」

  「你欠我兩條命。」

  「你殺了你自己。」

  「殺了我們的孩子。」

  「你欠我一個家。」

  啪一聲,是東西墜地的聲音,鍾語芙和韓以驍同時撲向發出聲音的窗下。

  韓景譽瞳孔縮瑟,眼裡都是難以置信,看著兩人,腳邊是碎瓷片。

  二門外,韓忠,綠蘿的嘴巴都被塞上了鮫綃,身上被捆了身子,睜大眼睛看著這邊。

  從來溫和從容的人,近乎咆哮,「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

  上京的冬日裡比一般的地方來的早,雖是初冬,天氣其實已經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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