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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彥再度磨牙:「別狗咬狗了,睡覺!」

  兩人挨罵收手,帳篷內終於安靜下來。蘇彥閉上雙眼,強迫自己不去想目前的處境,一道身影便從腦海中躍然而出。在那張硬朗英俊的臉龐上,銀白濃密的眉睫掩著流金般的眼瞳,卻並非艷麗之色,而是一種透著妖異的野性,像頭蓄勢待發的莽荒巨獸。

  然而巨獸望著他的眼神卻如此溫柔,蓬鬆的尾巴團著他的身體,低頭用微濕的鼻頭輕頂他的前額,血口內鋸齒狀的利牙小心地收了起來,舌面上的倒刺也向後蜷起,只用軟而濕的舌尖輕輕舔舐他的皮膚,從下頜,到脖頸上凸起的喉結,一直向著鎖骨下方舔去……

  站在坡上守夜的士兵望見十幾里外隱約亮起點點火光,於黑暗中悄然無聲地遊動,像是一支手持松明火把的騎兵大軍,當即鳴笛示警,高聲叫道:「有敵襲!」

  豫王猛地睜眼彈起身,一手穿戰靴,一手抓盔甲,出帳前叮囑了一句:「荊紅追你不必出來應戰,看好他,謹防敵軍聲東擊西!」

  蘇彥從被獸舌舔得濕漉漉的夢中驚醒,下意識地去摸袖裡小刀。荊紅追安撫地握住他的肩頭:「大人莫慌。有我在,縱千軍萬馬來襲也能保大人周全。」

  夜襲他們的是何方神聖,蘇彥心裡大致有數,並且猜測對方應該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便對荊紅追道:「阿追,我剛緊張了一下,現在想解手。」

  荊紅追聽了聽外面動靜,說道:「這會兒將士正在快速集合,準備出谷迎敵,外面人馬奔突。大人再稍等片刻,我帶大人去找個僻靜地方。」

  蘇彥點點頭,等了約莫七八分鐘,外頭動靜漸消。荊紅追牽起他的手:「大人隨我來。」

  兩人一同出了帳篷,見夜宿的臨時營地幾乎空了。蘇彥看不清地面,荊紅追一把將他抱起,朝樹林邊上走去。

  蘇彥在一處淺坑外跳下來,對荊紅追道:「你走遠點,當心臭著你。」

  荊紅追:「我不怕臭。」

  蘇彥:「……可我不想連脫褲子都要被人盯著!」

  荊紅追後退三丈,轉過身去之前說了句:「大人沒必要用這一招。潛入林子裡的那人離你尚有兩百丈遠,我便已鎖定了他的氣息,一劍之下,他必血濺當場。」

  蘇彥怔住,也不裝著解手了,放下撩起的袍角,懇求道:「阿追,我確實有十分必要且正當的理由,要見阿勒坦一面。事關兩國邦交,你能否放我一馬?」

  荊紅追聽見「放我一馬」心酸得很,強行咽下喉間一口濁氣:「大人既然只是想見人一面,那就當著屬下的面見。」

  「阿追……阿追!」蘇彥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雖然我不記得之前的事,但就是覺得你靠得住,有什麼困難危險也是先喊你,想必在我失憶之前,一定是十分信賴你的。我也不想騙你,的確不止見一面而已,我想救阿勒坦的性命。」

  「怎麼救?」與他睡一覺?荊紅追咬牙,把後面五個字咽回腹中。

  蘇彥頭皮發麻,耳中似有雷鳴聲卷過,脫口道:「就像當初救你出血瞳狀態那樣救!」

  荊紅追猛地轉頭看他。黑夜不能遮掩他的目力,他清晰地看見大人臉上巍然的神情與堅決的目光,是一種無人能摧折的強勢主見。

  蘇彥大腦一片混亂,於是順著直覺往下說:「阿勒坦絕不能死。兩國罷兵休戰少不得他,我……我也少不得他!」

  他最後那句話猶如重錘,將荊紅追擂得後退一步,明明已有了心理準備,也說服自己大人高興就好、國事為上,可心頭還是酸澀難當:「第六個了,大人!該收心了!」

  「什麼第六個……」蘇彥莫名其妙,「我心裡就只有一個。」

  「只有一個?」荊紅追接連問,「是誰?阿勒坦?其他人都不要了?」

  蘇彥點頭又搖頭,搖頭又點頭,最後自己也混亂了,一口咬定:「對,只有阿勒坦。」

  荊紅追深深地吸著寒冷的朔風,覺得自己受了嚴重的內傷,快要吐血。

  這句話說出口,蘇彥的心念變得堅定了,是啊,原主的姘頭與他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他造的孽。難道他蘇彥會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蘿蔔嗎?開玩笑!

  把一縷莫名其妙的愧疚與心虛感驅散後,他說:「阿追,我說過還會回來,絕不食言。至少就這一夜,你放我走吧!」

  大人說,你放我走吧,好像他是個棒打鴛鴦的惡霸一樣。荊紅追長嘆了口氣,忽然理解了豫王這幾日時刻想要揍人的心情。

  但大人又做錯了什麼呢?受傷、失憶,被迫接受毫無印象的經歷與感情。對他與豫王而言,是久別重逢,是情不自禁地親近;而在現下的大人看來,也許只是被迫受到兩個陌生人的挾持與輕褻。

  大人素來智勇雙全,胸有丘壑,即使失憶也不失本色,阿勒坦能得他這般看重,想必確有過人之處,又與他情投意合,最關鍵的是,得與他原則立場一致,因為大人絕不會為了私情而枉顧社稷。如此看來,這一房怕是也攔不住了。

  只是不知,當大人恢復記憶後,回想起今日這一幕,回想起自己親口說的『我心裡就只有一個』,會不會慚愧到撞牆?

  「大人非要跟他走?」荊紅追語聲嚴肅地問道。

  蘇彥沉聲道:「是。今夜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要救阿勒坦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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