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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口的台階上方有玻璃頂棚,小女孩接不到雨點,便往外跑了幾步,兩手抱著半截塑料瓶頂在頭上。
蘇彥看她有點眼熟,但不知誰家的,就感覺是經常在小區里扎堆玩的小孩其中一個,小小年紀沒什麼人管,有時天黑了還能看見她在扒沙坑。
他隔著綠化帶對小女孩叫了聲:「那誰家的小誰——快回去,颱風天不要在外面玩,很危險的!」
小女孩把瓶子拿下來看了看,沒裝滿,於是用袖子擦擦臉上雨水,繼續頂著。蘇彥懷疑風太大,孩子沒聽清他的喊聲,便跨過綠化帶跑到小女孩面前,彎腰剛說了句:「幾零幾的,叔叔送你回——」
話音未落,只聽上空一聲驚慌的尖叫:「啊——」
蘇彥猛地抬頭,從十幾層樓的陽台上掉下一團圓形的東西,被風吹得有些斜飄,眼看就要砸在他面前。
電光石火之間,他腦里只有兩個閃念——花盆!小孩!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往前撲倒了小女孩。
「咚」的一聲響,是盆底砸在後腦勺上的聲音,緊接著「啪」的一聲響,花盆摔在磚地,四分五裂。
……真他媽疼啊!意識消失的那一刻,蘇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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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他媽疼啊!
意識尚且朦朧,劇痛如電鑽從後腦勺往腦髓里鑽,蘇彥低低呻吟了一聲,想把身子蜷起來,卻發現渾身像打了全麻,連手指尖都動不了。
眼帘微睜,入目一片慘白……是在醫院嗎?
他在疼痛中不斷深呼吸,終於積攢出一點力氣,動了動手指。
冰的、濕的、鬆軟的,是雪地……準確地說,是雪洞。蘇彥看清了自己身處的這個狹窄洞穴,倒伏的枯樹幹撐出個錐形空間,被白雪覆蓋得像個蠶蛹。離他頭部一尺多遠,尖銳的岩石突出雪地,上面還有乾涸的血跡。
雪?冬天?蘇彥有些發蒙,怎麼回事,我是在做噩夢嗎?
亮光從雪洞縫隙外透出來,他伸手推了推,覆蓋在枯樹枝葉上的雪簌簌滑落。一股冷空氣倒灌進來,他狠狠打了個寒戰。
蘇彥吃力地坐起身,茫然四顧,發現自己身處一片廣闊荒原,萬物仿佛都被白茫茫的大雪覆蓋。
後腦勺尖銳地痛,他不禁伸手去摸,摸了血糊糊的一頭散亂長發……長發?他低頭打量自己身上……古裝?還有這雙指節修長,顯得有些秀氣的手……這不是他的手!
蘇彥的大腦指揮著這雙不屬於自己的手,在臉上胡亂摸索,繼而摸向胸膛、腹部和大腿……這也不是他的身體!
「噗」的一聲,蘇彥倒回雪堆里,緊閉雙眼念念有詞:「快點醒,快點醒……」
幾十遍後,從微語漸至無聲,蘇彥終於把幾近錯亂的神經接了起來,理出一個最符合邏輯的可能性:
他死了。颱風天出門值班,被花盆砸死。
他又活了。來到另一個世界,進入另一具身軀。
這算什麼,借屍還魂?奪舍?穿越?
蘇彥平日裡愛看雜書、愛上網,自認為是個接受能力很強的人,面對這個匪夷所思的奇詭局面,他想來想去,覺得不管怎樣,先活下來再說吧!
要真是死後靈魂穿越,原本的身體十有八九已經在醫院的冷凍櫃裡了,這是老天爺(或是其他什麼宇宙力量,咳,管他呢)給他的一次重生機會,他要好好把握,別因為受傷或是寒冷、飢餓又一次送命——也許再死一次,他就徹底無了。
一念至此,蘇彥有了動力,後腦勺似乎也沒那麼痛了。他小心地觸碰傷口,覺得血已止住,並與那處頭髮一同糊成了殼子。這層血痂會給傷口提供最初步的保護,他沒打算洗掉。
但其餘亂七八糟的長髮就很煩人了,劈頭蓋臉、血刺呼啦,被寒風吹得亂飄,跟個女鬼似的。
蘇彥挪到個背風的雪坡後面,開始搜羅這具身體攜帶的東西,從而推測原主的身份。
冬衣很厚實,衣料紋飾精緻,貂皮披風是真貨——原主有錢。
腰間掛著一枚玉佩,水頭極好——原主有錢。
還掛了個金屬鑲邊的斧頭形荷包,像博物館裡見過的古代火鐮,上面嵌著各色寶石——原主真特麼有錢!
更兼細皮嫩肉,手上除了一點毛筆桿磨出的薄繭,光滑得像這輩子沒洗過碗——原主不必從事體力勞動,社會地位應該挺高。
一架小型弩,連同箭袋一起綁在大腿外側。弩造型獨特、工藝精湛,試著發射一次,箭矢直接洞穿樹幹,殺傷力相當兇殘……說明原主自身沒什麼武力值,但可能會面臨險境,所以需要藏著這麼個便於操作的厲害武器來防身。
一把帶鞘的鋒利匕首,抽出來,鋒刃寒光凜冽,吹毛斷髮——這原主所在的世界得有多危機四伏?一樣防身武器不夠,還得多上一重保險。
還有啥,好像沒了……蘇彥摸來摸去,沒發現一個指頭大小的袖珍木筒,從他衣襟內落進腰帶夾縫裡去了。
他把東西逐一收好,試著站起來,剛從雪坡後面冒出頭,就被隨風狂舞的長髮糊了一臉。
麻煩死了,而且頭上有傷,風吹長發扯得傷口更疼,也不利於就醫後的傷口清理。
蘇彥當即拔出匕首,三下五除二就把長發從耳根處割斷。想了想,又覺得齊耳短髮太娘氣,於是繼續往上削,最後自己也不知削成啥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