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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猜測在戰後得到了驗證。

  他見到了久違的故人——曾經的陝西行太僕寺卿嚴城雪。

  因為捲入毒殺阿勒坦的案子,嚴城雪明面上被景隆帝斬首,是蘇晏用一招李代桃僵留下性命,送去了大銘秘密部隊「夜不收」。如今斯人改頭換面,成為夜不收的總旗——樓夜雪。

  事實證明,蘇晏向朱賀霖建議將夜不收也一併交給豫王打理,是個極為明智的決策。

  數日前,豫王就讓樓夜雪、霍惇帶著幾名夜不收的精銳,喬裝成逃難的百姓,被瓦剌騎兵抓進營地里,負責干髒苦累活。到了今日深夜,瓦剌人入睡後,他們悄悄縱火點燃帳篷與隨軍糧草,製造混亂,給了靖北軍可乘之機。

  當然,故人重逢這是後話了。

  目前蘇晏站在後方山頭觀戰,見火勢兇猛、營地驚亂,靖北軍趁機對瓦剌營地發起了正面強攻。

  靖北軍騎兵制服以烏黑為底色,故而又稱「玄甲」,此刻萬騎奔馳,如同一支巨大的漆黑鋒矢,直直插向起火的瓦剌營地。

  領軍的豫王身穿玄色精鐵山紋甲,唯獨一縷盔纓與身後披風色作雪白,手持長槊,凜然若神,所騎黑騏亦高大神俊不似凡馬,一騎當先沖在這支鋒矢的最前方。

  在衝進營地的瞬間,他將槊尖一划,削斷了立在營門旁的神樹旗幟。這一划,仿佛蛟龍張口時利齒閃過的一道冷光,連帶身後的整支隊伍,也似騰轉的龍身般活了過來,空氣中隱隱有風雷咆哮。

  馬蹄踏在猝不及防的瓦剌士兵身上,利刃割裂皮肉筋骨,鮮血飛濺,慘叫聲直刺雲霄。

  史書上的戰爭宏大卻緲遠,可當它以最真切與殘酷的姿態鋪陳在眼前,那種將一切生命碾壓成泥的力量,足以令人心神震顫。蘇晏屏息而視,一隻手緊握窺筩,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抓住了荊紅追的胳膊。

  荊紅追以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溫聲道:「大人別緊張,目前局勢之利完全倒向我方。」

  蘇晏將開口時,才發現自己聲帶繃得有些發澀,努力放鬆後說:「我不擔心豫王。眼下靖北軍占了先機,正是一鼓作氣的時候。只是……敵方若能在猝然驚亂後迅速反應,之後未必還能有這麼一邊倒的局面。」

  荊紅追眼力過人,此刻運真氣於雙目,無需窺筩,也能看清營地中的戰況。聞言點頭道:「大人猜測的對,你看瓦剌人已經反應過來,正在整合兵馬,舉動之間訓練有素,不知將領是誰?」

  蘇晏想起豫王臨走前說,要去提阿勒坦的腦袋,所襲擊的這支瓦剌軍隊該不會真是由阿勒坦親率吧?

  他還沒來得及告訴豫王自己對將來國之外交的設想呢!

  但事已至此,戰爭的絞肉機開始運轉後,任誰都無法憑藉一己之力硬生生將它止住。

  他只能繼續觀戰。發現瓦剌方面頂著靖北軍的強攻,很快就收攏整合了餘部,並將部隊分為多股,交替掩護撤退。

  「敵一鼓作氣,我避其鋒芒,這個瓦剌主將有些門道。」蘇晏懷著複雜的心情低喃,「畢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大人覺得他們避開之後會甘心退走嗎?」

  「換作是我……不會。」

  果然,瓦剌軍隊交替撤退了大約二十里,就在一條河邊停住了,與靖北軍前鋒遙相對峙,似乎想殺個回馬槍。

  荊紅追藝高人膽大,帶著蘇晏騎馬一路緊跟,甚至超越了後軍,在戰圈邊緣找了個制高點,繼續觀戰。

  只見靖北軍的數萬人馬也分為了三個軍陣:刀騎兵、火槍兵與騎射手。

  三撥軍陣在主將的指揮下,弓箭、火器與鐵騎相互配合著衝鋒,以大型軍鼓不同的敲擊節奏為變陣節點,波浪般來回沖刷。戰場上彈丸呼嘯,箭矢齊發,喊殺聲震天。

  蘇晏睜大了眼睛,忽然抓住荊紅追的手叫起來:「我記起來了,這是南宋名將吳玠所創的『疊陣法』!根據武器射程遠近不同,各部交替出擊,如海浪層層套疊,不給敵方喘息的機會……不,這是在『疊陣法』的基礎上進行了改良,用火器來彌補我大銘騎射不如北漠的短處。」

  北漠人從小在馬背上長大,天生騎射,弓馬嫻熟,可謂全民皆騎兵,而且還是一支來去迅疾、進退自如,機動性極強的騎兵大軍。

  大銘對抗北漠的辦法從來都是以守為主,沿著邊境修建長城,構築軍鎮,每個軍鎮下轄幾十上百個邊堡,星羅棋布地遍布在各個關隘。可惜這種「連點成線」的防禦策略,在抵禦北漠騎兵時並未起到很好的效果。

  因為對方實在是太靈活了,不等大銘邊防衛所出兵攔阻,就從邊堡與邊堡之間的空隙里快速切入中原腹地,如遊刃入牛身。待到大軍集結完畢準備開打,他們也劫掠得差不多了,騎兵隊轉頭就跑,誰也追不上。

  朝廷對此一直頭疼得很,兵部那麼多大佬,也沒能想出什麼更好的制敵之法。畢竟人家的優勢與長處明顯地擺在那裡,祖先曾經就是靠這樣的騎兵隊伍,幾乎打下了半個歐羅巴大陸。

  包括前世的蘇晏自己,跟幾個軍事發燒友琢磨來琢磨去,也沒琢磨出個更好的應對之策。

  但豫王此役,仿佛在他眼前打開了另一扇窗戶——原來與北漠還可以這樣打!料敵先發,主動出擊,以快制快,以騎制騎!

  以一人血勇帶動全軍,是猛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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