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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十幾日,朝臣們被接二連三的重磅炸彈轟炸得精神疲勞,覺得身陷古怪的循環圈掙不出來,最後終於得出了一個醍醐灌頂的結論:
皇帝都不擔心豫王擁兵自重,他們擔心個頭啊!萬一豫王日後真走了遼王的老路,舉兵謀反,那就叫舉薦他的蘇十二去平叛唄!
《靖北定邊策》就這麼通過了朝議。
皇帝做事雷厲風行,當即下旨,命豫王朱栩竟奔赴離大同不遠的太原軍鎮,接手治軍權。同時調撥附近的寧夏、榆林兩個軍鎮的精銳騎兵,與太原鎮精騎共計十萬人編入一個兵團,重新賜予「靖北軍」稱號。還加封豫王為「靖北將軍」,要求他務必守住河套地區,擊潰犯邊的北漠大軍。
其他藩王得知這些消息後,不少人氣得七竅生煙,只差沒當眾跳腳罵娘。
聖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用大白話說就是:有些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大家都不好,他也不好沒什麼,但凡有人比他好,他就受不了了。
尤其是那些早年率軍鎮守過九邊的親王們,未必還記得當時肩負的責任,倒是對曾握在手中的權力念念不忘。聽說遼王被殺,油然生出兔死狐悲之怨懼,又聽說豫王掌兵,更是滿心人有我無的嫉恨。
於是弈者加倍趁虛而入,利用真空教殘餘的影響力,與衛王、谷王等藩王的往來愈發密切。
就連寧王新立的世子朱賢,也熱衷於穿梭在各地王府之間,拿著天潢玉牒與信王妃留下的信物,向親王們自證其「信王遺孤」的身份,遊說眾位好叔叔支持他為父親翻案,奪回本該屬於他的人生。他將曾經「蘇府小廝蘇小京」的身份視為人生恥辱,絕不許有人提起。偶有外派去地方的京官認出他,便被他親手毒殺了。
寧王知道朱賢不安分,但一來這是大哥唯一的血脈,自己發過誓要視如己出的;二來也的確是病體不支,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教,也只能由著他去。
谷王被遼王的下場嚇得再也不敢提增設府兵之事,但一肚子的憋屈鬱悶消不掉,巴不得有人聽他吐苦水,新侄子來串門正合他意,至少有人願意和他一起罵娘。
衛王世子卻不能理解父親對朱賢的熱絡,覺得信王都死了那麼久,就算還有血脈留存,也翻不起什麼浪花,何必去搭理這個送上門來的便宜侄子?
衛王一邊搖著純銀與人骨打制的轉經筒,一邊不緊不慢地道:「年輕人精力旺盛心氣高,能蹦多歡就讓他蹦唄。朱賢是與先帝有殺父之仇的,又堅信紫禁城裡的那個是鳩占鵲巢的假龍種,這日後要是真拼起死活起來,由他去做先鋒軍,豈不是順理成章?」
衛王世子恍然大悟:「父王這是想讓朱賢去當那隻捕蟬的螳螂啊!高,實在是高!到時我們這倆黃雀就可以……」
衛王閉目不答,嘴裡喇嘛經念得更虔誠了。
且不論中原腹地如何暗流涌動,諸位親王各自打的什么小算盤;就說遠在邊塞的豫王,前後接到蘇晏的兩封來信,再對比著皇帝下達的兩份表彰、授命詔書,看出了不少門道。
「王爺不生氣?」王府侍衛統領華翎問。
豫王反問:「生什麼氣?」
「卑職可沒幫王爺給朝廷送過告密信。」華翎做了個頭上頂缸的動作,「皇上硬把遼王伏誅的功勞扣在王爺頭上,是想做什麼?」
豫王哂道:「看不出來?是想把我綁上他的那條小破船,生怕我跟那些懷了異心的宗親們攪和在一起。」
「都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上如此信不過王爺,恐怕就算當下因著局勢放還了兵權,日後邊亂平定了也會再收回去。」華翎略一猶豫,還是把藏在心底的話說出了口,「卑職想知道,蘇大人對於這件事是什麼態度?」
豫王把手裡的兩份信遞過去,在華翎觸碰到信封前,又惡劣地縮回手,把信塞進懷裡:「清河寫給本王的私信,你想看?沒門。我估摸他這回也被朱賀霖擺了一道。那兔崽子近來越發狡猾肖父,再沒有小時候傻乎乎的可愛勁兒了。不過有一點朱賀霖還是漏算了——兵權他可以收走,軍心如何收?」
「皇上還是低估了王爺在軍中的號召力啊。」華翎對此深信不疑。
「從今以後別『王爺王爺』了,」豫王揚了揚詔書,「叫『將軍』,靖北將軍。還有,皇帝不是要給我派監軍麼?可以,讓蘇清河來督戰,別給我派什麼陰陽怪氣的老太監,否則來一個我就叫他殉國一個。」
華翎覺得這個要求皇帝不太可能批准,畢竟蘇大人是內閣輔臣,又剛剛回的朝。再說到時跟北漠打起來,邊塞兵荒馬亂的,咱家王爺——不是,咱家將軍捨得讓蘇大人冒這份險、受這份罪?
這回他學乖了沒有問出口,但豫王已從他的神情中讀出疑慮,捲起詔書敲了敲他的肩膀:「你以為京城裡就安全?也許還不如山西。」
「怎麼說?」
「你覺得遼王真是皇帝賜死的?」
「難道不是?」
「若遼王舉兵造反,我們這位新帝或許還能當機立斷地鎮壓。但只憑信中的一些怨望之言,朱賀霖真的就能毫不顧念親情、不給悔改機會地斬殺遼王,那麼當初他就不會放我出京。」
華翎沉默了,思來想去,喃喃道:「難道是有人設計挑撥皇帝與宗室間的矛盾衝突,想從中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