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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晏苦惱地揉著眉心,沮喪道:「打死我也不敢再和你喝酒了。放我下馬,我自己走回去。」

  豫王說:「離京五十里了,你怎麼走回去?不如就隨我去大同,當阿騖的後娘。」

  蘇晏怒道:「那你再把我原路送回去!還有阿騖,跟著你這種沒個正經的爹,簡直倒了血霉,你不懂言傳身教,不如把他留在京城,我給他找奶娘、找老師。」

  豫王笑著把他攬在懷裡,驅馬調頭,順著來路奔馳:「那個傻小子還是隨我去邊關的好,留在京城做什麼,當質子麼?你這位從龍的大功臣,還真為新君著想,不過,告訴他,放心罷!」

  第310章 我不是我沒有

  餛飩攤的老闆娘——不,或許該叫她「守門人之一」,正在積雪凌亂的道路上策馬飛馳。

  半截機關套筒藏在她懷中,冷硬地硌著她的皮肉,還隱隱散發出臭味。

  因為天寒地凍,一開始臭味還很稀薄,隨著趕路時間長了,臭味變得越來越明顯,直至難以忍受,簡直就像懷揣了一坨屎。

  ——這該死的錦衣衛沈柒,究竟提交了個什麼「證據」,為何會臭成這樣!

  她一邊默默咒罵沈柒,一邊捏著鼻子加緊趕路,希望能在熏死自己之前,把套筒轉呈給弈者。

  當然,以她的身份,是沒有資格見到弈者的。

  經過二度轉手,托盤上的套筒與守門人的密報,被送到了鶴先生面前。

  鶴先生掀開托盤上的罩布,被臭味兒熏得倒退了兩步,皺眉道:「什麼東西!」

  端著托盤的女信徒說:「錦衣衛沈柒自稱,景隆帝因開顱術失敗而駕崩是他的功勞。因為他半途潛入治療室,動了手腳,這是他提交給弈者的證據。」

  這麼一說,的確是重要證據,再臭也得忍。

  鶴先生強忍捂鼻的衝動,恢復了一身閒雲野鶴的模樣,對信徒道:「拿好了,隨我來。」

  靜室之內,圓月窗大開著,窗外細雨霏霏,寒風夾著水汽吹進來,濕冷透骨。

  弈者臨窗下棋,一手執黑,一手執白,左右互搏。

  頭戴的寬檐錐帽,垂下長長的菸灰色羅幔,從頭頂直披到腳背,將其身形遮蔽得嚴嚴實實。

  鶴先生的身影出現在室門口,弈者頭也不回,揚聲道:「有空?過來陪我手談一局。」

  「沒空。」鶴先生毫不客氣地道,「忙著躲通緝令呢,不比你悠閒自在。」

  弈者輕哂:「隱劍門、七殺營在明,我在暗,而你的真空教在明暗之間,這不是之前約好的?何以滋生出怨氣,還朝著我來。」

  鶴先生讓女信徒將托盤放在地板上,揮手讓她退出去,方才整了整衣衫,在棋桌對面盤腿而坐,將殘局上的白子一粒一粒拾起,放入棋奩。

  臭氣滲透蓋著托盤的罩布,開始在室內飄浮。

  「你帶屎來見我?」弈者問。

  鶴先生淡然道:「心中有屎,便見萬物皆以為屎。」

  弈者對答:「心中無佛,倒把紅蓮開遍愚眾。」

  兩人彼此嘲完,皆莞爾。

  鶴先生說了守門人的匯報,弈者讓心腹侍從把半截機關套筒帶去開啟,發現內中有個油紙包,拆掉油紙後見一團黏糊糊、如漿如齏的腐臭之物,約有雞卵大小,外表依稀殘留著薄膜,不知是何物?

  弈者命大夫與仵作仔細辨查,最後得到的結論是:疑似一團人腦,因挖出後已有月余,故而腐爛發臭。這還因為是嚴冬,若是天氣再熱些,更臭。

  ……難道沈柒想用這塊爛掉的無主腦漿,證明自己在治療室里挖了先帝的腦子?

  這究竟是提交證據,還是故意噁心人?

  弈者與鶴先生相顧無言。

  良久後,鶴先生道:「這個沈柒……是個瘋子,可你還是要用他?」

  弈者道:「他不僅有股子瘋勁,還狠辣狡猾、兩面三刀,不好控制。但他有個軟肋,不,應該說是致命的要害。只要拿捏著這個要害,他就算再瘋,也不得不落入我們彀中。」

  風荷別院內,陳實毓在瓶瓶罐罐中四處翻找不著,匆匆出了冰窖,問藥童:「我從宮中帶回來的一個水精罐子,凍在冰窖中,架子的最底層,你們誰拿走了?」

  幾個藥童面面相覷,紛紛搖頭:「不是我!」「也不是我!」「我們知道冰窖里凍的都是師父的寶貝,誰也不敢亂拿。」

  陳實毓遺憾地嘆息:「從頭疾患者腦中完整取下的惡物,多難得的醫例,本想好好研究一番……怎麼就丟了呢?」

  -

  二月十四,朱賀霖於奉天殿舉行登基大典,禱告上蒼、宣讀先帝遺詔,正式登基。

  就在大典的前一夜,他還抱著「或許父皇已醒,還能繼續執政」的期盼,冒險離宮,偷偷潛入風荷別院。

  在父親的床邊整整坐了一宿後,朱賀霖終於認清現實:父皇短時不會醒了,即使醒來,也需要一段時間的恢復期。就算他等得了,無君不安的臣民等不了,內憂外患的局勢更等不了。

  沒有人能當他的靠山了,他必須接過這副江山重擔,讓自己成為一座被人依靠的大山。

  不過,這山還挺難當的,登基前,他就先跟禮部官員吵了一架。

  問題出在年號上。

  年號並非固定不變的。歷代帝王當政期間,年號各不相同,遇到「天降祥瑞」或內訌外憂等大事,有時也要更改年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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