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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居高臨下望著沸騰的群臣,沉聲說道:「眾卿為何譁然,莫非是對皇帝的遺詔有疑議?不知諸位是打算忠君從詔呢,還是悖逆抗旨?」

  一名文官出列,拱手稟道:「太后,非是臣等有抗旨之心,實乃此詔書出乎眾人意料。數月前,近百名官員上疏請求易儲,最後被皇爺一一處置,入刑的入刑、革職的革職,可見聖意所在。何以突然要廢太子?」

  太后冷冷盯著他,旁邊有內侍立刻將此人的官職與姓名記錄在冊。太后道:「皇帝將大皇子流放南京,又進一步貶去陵廬守陵贖罪,經年厭見其面,難道就不是聖意所在?你們覺得這遺詔很突然麼?朕倒覺得,很自然。

  「皇帝病重於榻,仍不願召大皇子回京侍疾,只被二皇子昭的孝心打動,認為他天資鍾萃、仁孝雙全,立其為太子,哪裡不順應天命人心了?至於讓你們反應這麼大?」

  仍有大臣覺得不妥,一個個出列上諫,太后逐一駁斥,聲色俱厲,勢壓全場。

  於是不少朝臣將目光投向內閣首輔楊亭,沒指望他能像前任首輔李乘風一樣氣勢如虹,嘴炮手撕兩項全能,但至少出來說幾句話,別學謝時燕也當個稀泥閣老。

  卻見楊亭與日常判若兩人,眼睛微閉、下頜微昂,一副我自巋然不動的模樣,倒像給太后站場似的,不由感到失望。

  再看六部尚書,最清貴的禮部也不發聲。吏部尚書在李乘風告病還鄉後還空缺著,刑部尚書正向太后苦諫,戶部、工部、兵部尚書還找不到說話的空隙,都被嘰嘰喳喳的御史們搶先了。

  面對這一大攤混亂,內閣卻如此平靜,難道連內閣都認為這份遺詔符合禮制,是真實的聖意?

  眾臣有些驚疑不定,忽聞太后厲喝一聲:「難道你們非得逼朕將皇帝病榻抬至這奉天殿,好讓你們親耳聽一聽聖諭?」

  「——不必擾動父皇,讓兒臣入養心殿侍疾即可!」

  殿外驟然響起一道響亮的聲音,音色界於少年與青年之間,清越明朗。

  眾臣一怔之後,紛紛轉身望向殿門。

  只見太子朱賀霖一身朝服,手捧一卷黃帛邁入大殿,邊走揚聲道:「兒臣奉父皇詔命回朝,叩請面聖!」

  「兒臣奉父皇詔命回朝,叩請面聖!」

  「兒臣奉父皇詔命回朝,叩請面聖!」

  整整說了三遍,人也走到了大殿的中央,將詔書展開,向眾臣展示上面的文字與璽印。

  太后面色難看,勉強忍住怒火,冷冷道:「既是奉召而回,那就站到親王隊列中去,不要影響朝會。」

  朱賀霖毫不畏避地直視她,大聲問道:「太后手中遺詔,能否也傳示眾臣?眾臣若能服膺,孤亦無話可說,願從詔廢為庶人!」

  第302章 在這一室之中

  太后雖因朱賀霖毫不客氣的頂撞而臉色鐵青,但話說到這份上,倘若她不肯將遺詔示眾,倒顯得自己心虛,也會引發群臣更多的狐疑與猜測。

  於是她陰沉著臉,朝身邊的內官點了點頭。

  內官捧著這份遺詔,走下台階,向大殿兩側站著的六部重臣逐一展示。

  這些見多了詔書,無論對制式與筆跡、用印都爛熟於心的朝堂大佬們,紛紛湊過頭來仔細看完,相視頷首道:

  「天子二十四寶璽,此詔所蓋是為首的『皇帝奉天之寶』。遺詔用傳國璽,沒錯了。」

  「的確是司禮監藍喜的筆跡。」

  「從遣詞造句上看,像是皇爺一貫的風格。」

  「難道……皇爺病中神思昏昏,真改了主意?」

  「那這樣的遺詔,是遵還是不遵?」

  「若聖意如是,我等身為臣子,自當遵詔而行。」

  「下官還是覺得不妥……」

  竊竊私語變成了議論紛紛。

  太后盯著朱賀霖,眼神冷傲:「遺詔已傳示眾臣,聖意毋庸置疑,廢太子還有何話可說?你手中那份詔書,即便是真的,也只是為了召你回京,聆聽這份遺詔而已。」

  她不待朱賀霖再次開口分辨,當即下令:「來人,將這藐視遺詔、出言犯上的廢太子拿下!」

  群臣大驚,不少人跪地請求太后收回成命,更有恪守正統的官員伏身階前,大哭而諫。

  太后不為所動,奉天殿上侍立兩邊的錦衣衛大漢將軍上前,要押走朱賀霖。官員們死活不讓,跪在地上緊抱太子的雙腿,錦衣衛抽刀威脅,他們便張臂攔在刀鋒前,以身相護。

  一時間呵斥聲、吶喊聲、嚎哭聲、哀求聲響徹金鑾寶殿。

  混亂中一個男子聲音喝道:「——聖天子御筆親書遺詔在此,所有人聆聽聖詔!」

  其聲高亢嘹亮,如鐘響磬鳴,一下子鎮住了滿殿慌亂,官員與侍衛們不由自主地轉頭尋找發聲者,均是一臉驚疑:

  怎麼還有遺詔?哪來的又一份遺詔?還是御筆親書!

  只見先前一聲不吭的內閣首輔楊亭,高舉著手中一卷黃帛,目光掃視全場,那張素性溫和、乃至失之於優柔的臉上,竟隱隱生出金剛般威嚴的怒光。

  這卷黃帛在他懷中整整藏了兩個月。

  跪門案之後,景隆帝暗中將他與禮部尚書嚴興召來密談,出了御書房的殿門之後,他的懷中就多了這麼一卷黃帛。

  楊亭日夜帶著它,任由它像灼熱的火炭一樣烙著自己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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