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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荊紅追如青眼般飄去,轉眼隱沒於夜色。

  豫王同時施展輕功,身形不如對方輕忽,但也勉強跟上了。

  他想到了方才在王府中,與太子的對話——

  太子為了摘掉貼在腦門上的三張小紙條,不得已向他道謝,雖說帶著三分不情願三分扭捏,到底還是有四分感激之意:「那個,四王叔……這次多虧你出手幫忙,要不然事情也沒這麼順利……」

  豫王聽得牙酸,抬手制止了他:「別扯這些虛的,我也不能白幫你,有一個條件,答不答應你看著辦罷。」

  太子頓時警惕起來,眼角餘光瞟向旁邊的蘇晏:「什麼條件?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敢拿清河做交易,別怪小爺翻臉動手。到時就算把小爺貼成個千層糕都沒用。」

  豫王哂笑:「這你就想岔了,本王是想用自己做交易。」

  太子驚而轉怒:「放狗屁!誰要你!」

  豫王朝他遞了個「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的眼神,不緊不慢地道:「交易的是我今後的自由。你若上位,放我出京回封地,我當再北御蠻夷,為國鎮邊。」

  太子怔住,思索良久,皺起眉:「其實我也知道,倘若四王叔真有什麼想法,如今是最佳時機,可你還是選擇了幫我……不過,關鍵不在我如何想,而是父皇。我不能推翻父皇的決策,現在不能,將來也不能,否則就是有違孝義。」

  豫王臉色沉了下來,隱隱有股兵戎肅殺之氣,毫不客氣地說:「如若後半輩子仍圈禁在京城,上位的是你還是二皇子,對我而言有何區別?二皇子上位,母后必定攝政,指不定她還心疼我,同意放回我封地去。」

  太子也知道,這時最好先答應下來,盡最大力爭取豫王這個強力臂助,回頭等局勢穩定,再想法子抵賴掉。

  但他畢竟骨子裡是個赤誠的人,又有著少年人特有的、未經人生困厄磋磨過的正氣,這種過河拆橋的事想歸想,卻沒有足夠的厚臉皮做出來,只得把眉頭皺得更緊。

  蘇晏看著兩人的臉色,知道豫王是動真格的了——自由是他的底線,皇爺踩了線,但能鎮得住,他出於種種考量,拗不過只得忍下。太子若是再踩上去,未必鎮得住,陳年積怨遲早要爆發。

  可太子考慮的也沒錯,身為人子與儲君,如何能輕易對父皇的決策改弦更張,更何況這個決策的確是為了江山社稷的穩定而消弭隱患,兩害相權後,犧牲了豫王的自由與抱負。

  站在兩人各自的立場上看,誰都沒有做錯。

  世界其實本就如此,很多事並不是非黑即白。

  蘇晏為難地嘆了口氣,覺得到了這一步,有些話哪怕對不住皇爺,也非說不可了。

  他乾咳一聲,吸引了在場四人的注意後,斟酌著說道:「其實……也不全是皇爺的決策。有些事兒吧,雖然有思慮有預謀,就像個火藥筒子,但如果沒有引線與明火,也許永遠炸不起來。」

  豫王敏銳地追問:「清河此話何意,是指這個決策背後的敲定者並非我皇兄?」

  蘇晏期期艾艾地說出了自己當時躲在御案的桌幔底下,所聽見的太后與皇帝的對話:

  「——你是替我擔了這份埋怨,母后心裡清楚。」

  「當年大同險些兵變,我唯恐城兒被軍心挾持,干出糊塗事,也擔憂你疑心他、防備乃至制裁他,這才裝病,讓你召他回來侍疾的。」

  「朕還記得母后當時說的那句話。記了十幾年。」

  「是,我說過——我不要一個死了的名垂青史的親王將軍,只要一個活著的兒子。

  書房內陷入一片沉默,豫王面色鐵青,有些難以置信:「真是……我母后的意思?是她要留我在膝下盡孝,卻把一切責任都推到皇兄頭上!

  「我曾經幾次拜託母后向皇兄求情,母后卻說『隚兒是我兒子,卻也是所有人的君主,往大里說,君命難違,往小里說,夫死從子。母親心疼你,但也無可奈何。』

  「她……怎能如此對待自己的親兒子!」

  豫王握拳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蘇晏知道他此刻心裡難受極了,也知道這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皇爺放心不下他手裡的兵權,但若非太后如此強烈的態度,皇爺最後會做何決定,誰也不知道。

  太子也受了些打擊,並不是因為太后玩弄的手段,而是因為她竟能以母愛為枷鎖,牢牢綁住了兩個兒子幾十年。在早失母愛而渴慕母愛的太子看來,這種手段自私至極,簡直堪稱齷齪。

  一股義憤直衝天靈蓋,太子咬牙道:「我放四王叔離開!」

  蘇晏心底咯噔一下,覺得小朱還是太年輕,太容易被一時的情緒影響。有些事可以試著去做,但話不能這麼直接說。

  亡羊補牢,他只好接著太子的話繼續說:「但前提是,王爺不能再召集曾經的六萬靖北軍。」

  豫王霍然望向蘇晏,眼中有悲憤與受傷之色。

  蘇晏袖手垂目,冷靜地說道:「靖北軍被打散編制,融入其他隊伍業已十三年。打個比方,就像二婚的女子肚裡懷了後夫的娃。此時前夫若是要求她回來,她左右為難該如何自處?盡心待她的後夫又怎麼會服氣?到時各軍將領鬧起來,王爺反成了眾矢之的,而其他被削了兵權的藩王,也會趁機跟著起鬨。騎虎難下的一方便成了小爺與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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