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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衛們想留下兩個繼續保護,被蘇晏拒絕了,說想一個人溜達溜達。

  於是他享受著喧囂集市里小小的孤獨感,從東市街頭慢慢溜達到街尾。

  街尾商鋪漸稀,行人也明顯少了許多,連路燈都不甚明亮了。再往前走,便是穿東城而過的通惠河。

  去年靈光寺一案,導致這條河中嬰屍浮百,剛過完年,又聽說有兩名錦衣衛遇刺死在河裡,屍骨無存。百姓們因此編了不少離奇故事,越渲染越驚悚,使得這一片地區更是夜夜閉戶,無人敢在街頭閒逛了。

  蘇晏見前路越走越黑,正打算調頭離開,忽然看見街角昏暗的燈光下,有一個攤子,挑著個「肉餡餛飩」的舊幌子,支著一口熏得黑漆漆的灶,灶旁站一個邋裡邋遢的老闆。沿街擺幾張油膩膩的方桌、長凳,食客少到幾乎沒有。

  ——說是「幾乎」,因為還有個身穿深藍色曳撒、頭戴大帽的男子,背對著他,坐在桌旁的長凳上。

  蘇晏遠遠看,覺得這男子背影十分眼熟,越看越像……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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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豫王十分不要臉地讓小世子來堵門,吵著要「乾爹帶阿騖出去玩」,沈柒在蘇晏無奈的眼神中憤然離去。

  他本想回北鎮撫司處理一些公務,等那小崽子玩累了滾蛋,再來找蘇晏再續前約,結果走到一處兩牆花樹的小巷,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是鶴先生離開囚車後,與他的對話。

  ——

  鶴先生瞭然地笑了笑:「沈大人很有意思,既是不擇手段的野心家,又是天下第一痴情人。我敢斷言,將來你會得到他的重用。」

  「他——究竟是誰?」沈柒追問,「我不為一個看不見的影子效命。」

  鶴先生說:「時機成熟,你自然會見到他。現在你該回到景隆帝的朝堂上,繼續當你的錦衣衛同知,等待下一個『守門人』的聯繫。」

  沈柒冷笑著問:「空口無憑,何以為信物?」

  鶴先生想了想,答:「回頭你再去攤子上吃一碗餛飩罷。」

  ——

  沈柒思忖片刻,調轉馬頭前往東市。

  賣餛飩的攤子沒有一個食客,老闆抄手縮在灶台後面打盹。沈柒走過去,在桌旁長凳上坐下來。老闆眼皮也不抬,懶洋洋問:「要什麼餛飩,幾碗。」

  「一碗沒有餡的豬肉餛飩,再加一勺蔥花、三滴醋。」

  老闆在聽見他的聲音時,霍然睜開了眼,在霧氣繚繞的灶台後站起,拉直了佝僂的腰身:「沈大人,許久不見。」

  沈柒道:「也沒多久。七殺營與真空教已像喪家之犬一般被趕出京城,你怎麼沒夾著尾巴一起跑?」

  老闆笑了,沒回答,開始添柴加火。

  「所以你既不是七殺營的人,也不是真空教的人,你這個『守門人』背後,另有主子。」沈柒說道。

  他忽然想起了蘇晏曾經用「蟲族」來打過的比方。

  蘇晏說,七殺營是「蟲巢」,營主是「腦蟲」。

  「腦蟲之上,還有主宰。那才是蟲族的至高首腦,是蟲族的權力核心。它隱身黑暗,體型龐大,擁有著極高的智慧與控制力,而腦蟲不過是它更方便地操縱蟲群的工具。

  「或許蟲巢不止一處,腦蟲不止一隻,但主宰永遠只有一個。」

  也許真空教主也只是「腦蟲」。那麼,誰才是「主宰」?

  老闆仍不回答,自顧自地道:「其實沈大人可以嘗嘗豬肉餡的餛飩。『沒餡兒餛飩』不過是接頭暗語,對上就行了,不必次次委屈自己吃餛飩皮兒。」

  沈柒冷笑:「你這攤子上的肉餡餛飩我可不敢吃,誰知道是什麼肉。」

  老闆笑眯眯地默認了,煮了一碗餛飩皮,灑上香醋蔥花,端過去放在他面前。

  沈柒沒有吃餛飩,而是用一雙筷子點住了老闆帶著污垢的手腕,看似動作輕巧,只需勁力一吐,筷頭便將深深釘入骨中。

  老闆因這股充滿威脅意味的殺氣而斂了笑,筷尖下的皮膚泛起一小片寒慄:「既然同效命於一個主子,沈大人又何必次次嚇唬小人呢。」

  沈柒冷冷道:「藏頭遮臉的那人是你的主子,卻不是我的。我與他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罷了。鶴先生叫我向你要一份信物,日後好聯絡。」

  老闆另一隻手在懷中慢吞吞地掏來掏去,掏出個兒臂粗、黑黝黝的金屬筒子,上面布滿凹凹凸凸的複雜紋路。

  「這是個機關套筒的半截,尋常打不開,強行撬開便會自爆炸毀。只有與正確的另半截對接後,消息從彼端掉落此端,才能開啟筒身,拿到消息。」

  沈柒眼底掠過微芒,正要伸手去接,忽然聽見身後不遠處一聲叫喚:「七郎?是你麼?」

  心下一凜,沈柒在極短的驚愕後,飛快地將半截金屬套筒收入袖中。

  他警告似的瞪了老闆一眼,轉頭露出點意外之色:「清河……不是帶世子玩耍去了,為何出現在此?」

  蘇晏走過來,笑道:「小孩子,精力旺盛也累得快,沒兩下就呼呼大睡,交代侍衛帶回王府去了。我順著東市街巷隨便走走,剛巧遇到你。怎麼,這家餛飩很好吃麼,可我瞧著都沒什麼客人。」

  沈柒當即起身,道:「我也只是隨便試試,誰知偷工減料得很,一碗餛飩儘是皮。走吧,另找個攤子。」

  他丟出幾枚銅板在桌面,漫不經心似的說了句:「老闆,你再這麼坑人,在京城可就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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