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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柒收縮腹肌,上身矯健地彈了回來,低頭看著曳撒上一道長長的裂口,內中隱隱閃著暗金光澤。

  ——倘若不是事先穿了金絲軟甲,這一鉤很可能已將他開腸破肚。

  這般武功高強、出手詭毒的角色,難怪連荊紅追都不是他的對手。

  沈柒回想起那天荊紅追被營主的斷魂鉤、吹笛人的迷魂飛音聯手壓制,以至走火入魔的情形,不得不承認換作是自己,未必能比他撐得更久。

  那個江湖草莽……也並非一無是處。

  沈柒把這個閃念瞬間拋到腦後,從懷中摸出一支帶哨響的煙火,點燃了射向夜空。

  -

  奉安侯府大門外,豫王聞聲轉頭,見到了一團飛天的赤紅色火光。

  他知道這是錦衣衛的專用通信煙火,在臨花閣準備對付浮音時,沈柒也給過他一支,至今還留著沒用上。

  他飛身上馬,一手持槊,一手扯動韁繩,調頭而走。

  新任的王府侍衛統領華翎連忙問:「王爺去哪裡,可要吾等跟隨?」

  豫王答:「你們堅守原位,不得叫嫌犯走脫,一應調遣聽從蘇大人的安排。本王去接應一下錦衣衛,那邊怕是出了什麼棘手事。」

  他一抖韁繩,身下黑騏矯如游龍地躥了出去。

  眨眼便至咸安侯府,豫王連人帶馬衝上台階,撞進大門,聽見後院傳來的兵戈之聲。

  他蹬鞍縱身,提著馬槊飛掠過層層屋脊、內牆,看見了正在與錦衣衛纏鬥的七殺營主。

  沈柒抬眼看他:「此人武功高強,用車輪戰術哪怕最終能拿得下,也是損失慘重,還請豫王殿下援手。」

  豫王勾起嘴角,哂笑:「你求我?」

  沈柒面色陰沉:「請殿下弄清楚,是你主動請纓要參與,眼下是畏戰也好、挾功也罷,總之一句話——不打就走,少廢話。」

  豫王笑里藏怒,一掌拍在他腰腹尚未完全癒合的劍傷處,將他整個人向後震出兩三丈遠:「以下犯上的狗東西,等拿下了七殺營主,本王再來收拾你!」

  沈柒踉蹌後退後,穩住腳步,用手背抹去嘴邊絲縷猩紅。他沒有抬臉,只一對眼珠向上翻,狼似的森冷,盯著與營主大打出手的豫王的背影,瞳孔漆黑得照不進一點光。

  這麼盯了幾息,他放下沾染血跡的手,緊握繡春刀,轉身離開。

  -

  鶴先生被鑌鐵鏈子鎖住手腳,塞進了囚車裡。一大隊錦衣衛押解著囚車,前往北鎮撫司的詔獄。

  蘇晏一時找不著沈柒,問他的心腹千戶石檐霜:「你們沈大人呢?」

  石檐霜答:「同知大人帶著一隊緹騎,去前方開路了。畢竟這裡離北鎮撫司有一段路程,不想節外生枝。」

  蘇晏點點頭:「也對,還是七郎心細。」

  石檐霜默默更正:他那叫心機。

  抓住了鶴先生,蘇晏的心也算放下一半,便牽掛起另一邊,和負隅頑抗的七殺營主打得激烈的豫王。

  屋頂一片片倒塌、柱子一根根折斷,那動靜就跟地震似的——幸虧禍害的是咸安侯府,蘇晏不心疼房子。

  他吩咐騰驤衛:「弓弩手和火器手都各自就位,一旦那紅袍人占了上風或是想要脫逃,就狠狠射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小心點,別誤傷了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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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街巷,緹騎們手中的火把勉強照亮周圍巷道,以及兩側探出牆頭的茂密樹冠,再往外就是濃重的黑暗。

  被兩隊緹騎夾在中間的囚車,車輪碾過石板、泥水與樹頭凋謝的殘花,骨碌碌地往前行駛。

  空氣隱隱有暗香浮動。一陣夜風,把沾著雨水的落花吹進了石檐霜的後衣領。他縮了縮脖子,忽然打個激靈,嘀咕道:「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

  話音剛落,他身邊的一名緹騎搖晃了兩下.身子,陡然墜落馬背,摔在地面發出「噗通」的一聲悶響。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聲響如餃子下鍋,越發密集。石檐霜駭然回望,只看見一片空蕩蕩的馬背,以及滿地橫七豎八、寂然不動的錦衣衛。

  有敵襲!

  可敵在何處,用的又是什麼手段?

  巷子裡有埋伏?

  這條路線是同知大人帶隊親自查探過的,不應該有埋伏啊……紛飛的念頭如蚊蚋嗡嗡,石檐霜的腦子越來越昏沉,很快也喪失了意識,向馬背旁邊栽下去——

  噗通。

  數十名穿夜行衣的蒙面人從黑暗中浮現出來,包圍了囚車。他們劍劈刀砍,想要削斷鎖住車門的粗大鐵鏈,直砍得火星四濺,鏗然有聲,卻只在鐵鏈上留下道道淺痕。

  鐵鑄的車廂內,鶴先生盤腿打坐,閉著雙眼,手腕被沉重黝黑的鐐銬襯托得格外清瘦而雋秀。他的手指不停微動,仔細看去,原來左手指尖拈著一枚白子,右手指尖拈著一枚黑子,二子相互敲擊,其聲泠泠如泉。

  「……真令人厭惡,這般窄小、密閉、漆黑、死寂。」他用連自己都幾乎聽不清的、極輕微的聲音說,「不是恐懼,是厭惡。對,不是恐懼,是厭惡……」

  他邊敲著棋子發出微響,邊把最後一句話重複了許多遍,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從來雲淡風輕的神情,也籠罩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陰影。

  突然,從車窗透氣的細縫中,投進來兩柄形狀奇異的鑰匙。鑰匙一大一小,同系在銅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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