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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我也聽說,在小南院出手搭救清河的雖然是四王叔,可清河卻與暗中出首馮去惡的沈柒走得更近,與他兄弟相稱,還在他受傷時留宿照顧。四王叔,你說這情形怎麼與我看過的話本不太一樣呢。難道不該是刀刃加頸時的救命之恩,更使人感激麼?何況四王叔是天潢貴胄,如此紆尊降貴,他不是更該感恩戴德,怎麼好像一直躲著你似的。」

  豫王嘴角的肌肉驀地扭曲,把哂笑生生擰成了個被戳到痛處的抽搐。

  他花了幾息時間,才從猝不及防的含沙射影中調整過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清河只是避嫌。他身為朝臣,礙於我藩王的身份,明面上自然不好親近。」

  意思是私底下就好親近了?有多親近?太子又開始磨後槽牙,也學他掛起了一臉假笑,「既然四王叔自覺與清河親近,怎麼他離京時,不見你為他送行?那日不僅我去了,父皇也去了呢。父皇賜給他一柄尚方劍,聽藍公公說,把他感動得當場就哭了。而小爺我呢,什麼禮物也沒送,送禮反而輕了我倆之間的交情。清河答應我說,會等我長大,然後我們又把嘴給磕破了——」

  豫王的拳頭在袍袖中緊攥,眼皮抽跳不已,從齒縫裡擠出一句:「看太子生龍活虎,想是再來十條毒蛇都咬不死,孤王就放心了。不打擾太子養傷,這便告辭。」言罷拂袖而去。

  朱賀霖故意在他剛出殿門後,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捶著床板哈哈大笑。

  殿外候命的內侍和宮女見豫王面籠寒霜地出來,分明與太子鬧了不快,紛紛低頭恭送不敢出聲。

  出了端本宮後,豫王神色忽然一緩,陰霾散去,微微冷笑:「驅狼吞虎,你使這招還嫩了點,小鬼頭。」

  走了幾步,忽又駐足,暗自皺眉:清河在沈柒受傷時留宿照顧?太子故意點明「留宿」,是想當然,還是真被他撞個正著?如此說來,賜他二十名童子侍婢,就不止是示威,更是羞辱了。

  沈柒……豫王的手指在袖中繞著勾魚腸的劍柄打轉,第一次正視起這個在朝野內外嶄露頭角的錦衣衛新銳。

  第九十八章 有節操的直男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自掛東南枝。」

  「人生在世不稱意,不如自掛東南枝。」

  「垂死病中驚坐起,轉頭自掛東南枝。」

  「人生自古誰無死,還得自掛東南枝。」

  「大人這是——真是——」荊紅追忍笑道,「好文采。」

  蘇晏搖搖晃晃地騎在馬背上,兩腿內側的嫩肉在鞍韉上磨得生疼。他頭戴一頂大斗笠,斗笠邊緣垂下的黑色紗幔能擋風沙、遮烈日,頗為實用,奈何造型太娘。

  「與本大人有沒有文采何干,這是詩詞混搭的藝術。」他鬱悶地長嘆口氣,在煙塵瀰漫的黃土路上繼續顛簸前行,曼聲吟哦——

  「廉頗老矣,宛轉蛾眉能幾時?」

  「老夫聊發少年狂,一樹梨花壓海棠。」

  「朕為將軍解戰袍,芙蓉帳暖度春宵。江州司馬青衫濕,從此君王不早朝。」

  荊紅追聽得耳根發熱,不自覺地看向蘇晏身上的青衫,腦中萬千綺念凌亂飄忽,又被理智狠狠壓下,嘴裡安慰道:「我知道大人這一路奔波辛苦,每日趕路枯燥無聊。好在此地離靈州已經不遠,快馬加鞭的話,兩三日就能抵達。」

  蘇晏聽到「快馬加鞭」四字,腿根更痛了。

  離開橫涼子鎮後,他們手中沒有地圖,一面問路,一面輾轉,好容易在天黑前進入定邊城。

  荊紅追把他安頓在客棧,交代了一句「大人先休息,屬下去去就來」,便要出門。

  蘇晏猜他是要去弄盤纏,忙叫:「別去殺人。」

  荊紅追失笑:「我曉得,現在是大人的侍衛,不是殺手了。」

  蘇晏又說:「也別打劫好人家。」

  「屬下只取不義之財,大人若是不放心,我會記下哪門哪戶,將來把錢還上。」

  蘇晏想想事急從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於是同意他去了。

  荊紅追一夜之間弄到了百餘兩銀子,都是碎銀,還有些銅板,很是夠這一路花銷,次日另買了兩匹良馬。

  本來他想買輛馬車給蘇大人乘坐。但馬車速度慢,且這一帶官道路況極差,蘇晏估摸自己能把胃袋顛出來,只好作罷,覺得騎馬還輕快些。

  前兩天還好,到了第三天,嬌生慣養的後遺症出來了。

  常年騎馬的人,大腿內側都有一層繭子,而蘇晏全身皮膚白且薄,幾乎能看清皮下青紅色的細小血管,髀肉哪裡經得起馬鞍時時刻刻的摩擦,火辣辣地作痛。

  他不願顯出示弱與矯情之態,咬牙強忍,忍不住了,就瞎念幾句混搭的歪詩,轉移注意力。

  眼下一聽「快馬加鞭」,頭皮發麻,那口意氣一下沒撐住,虛聲道:「阿追我吃不消了,我要下馬歇歇。」

  荊紅追以為他中暑,趕緊給扶下馬。

  剛好附近有道小溪穿橋而過,橋是拼湊的木板橋,涓流在亂石間也細得十分寒磣,但好歹算是清澈。蘇晏摘下斗笠放在溪邊石塊上,只覺兩腿打顫,坐不是站不是,左右看看無人,蹬掉鞋履開始脫長褲。

  荊紅追驚道:「大人!」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褲腰帶。

  蘇晏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拽什麼,周圍沒人。再說,裡面不還有短褲麼,又不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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