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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臣進一步懷疑,是不是蘇大人在什麼地方得罪了藍公公,以至於被他用見不得光的手段打擊報復。情急之下,才假說奉皇爺口諭,送蘇大人出宮。」沈柒說著,露出幾分慚愧之色,「倘若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誤會了藍公公,臣願向他賠禮謝罪。不過,遇事有疑點,就要深挖到底,這是臣在錦衣衛十年訓練出來的本能反應,並非有意針對藍公公,還請皇爺明鑑。」

  皇帝低頭審視他,面上神情只是淡淡,喜怒不形於色,片刻後才開口:「你說他中了惡藥?是什麼藥?怎麼個發作法?」

  「具體什麼藥,臣不通醫術,不敢妄斷,但他發作時喊熱喊難受,扒拉著馬車座位滾來蹭去,就跟蛇蛻皮似的。」

  皇帝用拳頭掩著嘴,清咳一聲,「什麼蛇蛻皮!好好一個人,被你形容得如此不堪。」

  沈柒忙低頭認錯:「是臣口拙,實在不懂形容。」

  「……你帶他出宮後,又是如何處理?」

  沈柒本想回答送蘇晏回家去了,轉念一想,皇帝未必查不到,於是七分真三分假地回答:「他說要回家找小妾。臣思忖著,找小妾還不如找大夫,於是先送到鄙宅,又尋大夫來為他醫治。大夫說他是誤食春藥導致亢陽熏爍,要麼與女子交合洩慾,要么喝幾劑清燥降火的湯藥,壓制下去就好了。」

  皇帝問:「然後呢?」

  沈柒答:「臣家裡雖有不少侍婢,卻都是些不堪采的蒲柳。且蘇大人年幼體弱,萬一弄出什麼……脫症更不好,於是讓大夫給他灌了幾碗藥,昏睡了七八個時辰,次日下午便無礙了。」

  脫症就是馬上風。皇帝心底暗罵沈柒臭嘴一張,又覺得他雖自作主張,但臨事有根有據,處理妥當,對藍喜的懷疑也頗為合理,並且陰差陽錯地說中了大部分。以小見大,是個堪用的人才。

  至於扯著虎皮做大旗之舉,雖著人惱,倒也不值得為此大動干戈,左右沒讓蘇晏吃大虧。儘管心底還有些將信將疑,為了蘇晏名聲,皇帝還是決定按下不表,若有必要,回頭還可以再徹查。

  但沈柒畢竟有過失,也不能輕饒,以免他將來行事更加放肆。

  皇帝拿定主意,道:「此事你有三錯,其一動機不純,逢迎朝臣,挾恩以期私利;其二假借聖諭,有欺君之嫌;其三自作主張,舉止放肆。朕本欲將你革職,但念你有功在身剛剛擢升,朕也不願被人說朝令夕改,你這便自己摘了官服紗帽,披枷帶鎖,去詔獄牢房蹲上半個月,飲食住用必須等同其他犯人,不得有半點優待,好好長長記性。」

  詔獄條件苛刻,空氣污濁蟲豸遍地,犯人們僅有的待遇便是窩頭涼水稻草堆。這個責罰稱不上十分嚴厲,敲打的意味多過於懲治,但很是磋磨人。沈柒恭敬地叩頭:「臣領旨謝恩。」

  皇帝揮揮手示意他滾蛋。

  在他退了兩步後,又吩咐道:「朕聽聞你對北鎮撫司了如指掌,天黑之前給朕擬一份名單,要十名……不,二十名錦衣衛好手,忠心、機警、武藝一樣不能少,相貌不用太出挑,但必須能幹,既要懂得怎麼服侍人,必要時還能充當戎衛與探子。」

  沈柒半個字沒有多問,領命稱諾。

  皇帝揮揮手示意他繼續滾蛋。

  沈柒退出南書房,在炎熱的夏日午後抹了把冷汗,趕著回府去告訴蘇晏這個不幸的噩耗——

  背傷未愈的沈僉事又要遭罪了。

  詔獄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蹲上半個月得脫三層皮。

  沈僉事連給兄弟送行的權利都被殘忍剝奪,內心之愴痛猶勝軀體。

  總而言之,沈僉事眼下一片淒風苦雨,亟需來自好兄弟身體力行的安慰。

  第七十章 我走啦真走啦(上)

  沈柒出了宮,快馬加鞭,半途中在一名內科大夫的宅子前下馬,進去軟硬兼施地交代一番,以免皇帝究查起來露了餡。

  這大夫受過沈柒的恩惠,沈府里眾人有什麼頭疼腦熱,也都是他診治,之前沈柒還借著幫忙安排差事的由頭,把他兒子拿捏在手,拾掇得他又敬又畏,半點異心不敢起。

  一個謊要用無數個謊來圓,沈柒自忖把能堵的漏洞都堵上了,回家去找蘇晏賣慘求安慰。

  誰料蘇晏竟然不在,據管事與門口守衛回稟,是被豫王接上馬車,還帶走了書房桌面上那本青皮冊子,至今未歸。

  沈柒心中隱隱生出不好的預感,他知道豫王覬覦蘇晏許久,懷疑對方要藉機下手,一逞淫慾。但蘇晏願意上豫王的車,同時帶走了親手寫的天工院創辦章程,又像是公事公辦的架勢,暫時不好定論是綁架還是誘拐。

  倘若不多時能回來,應該還不至於出什麼事,若是遲遲不歸,只怕要節外生枝。

  沈柒坐在堂前的主位上,拿一塊擦刀布來來回回拭著雪亮森冷的刀鋒,只言不發,從日斜等到日跌等到日落,也不見蘇晏回來。

  派出去打聽的探子也回報說,蘇晏並沒有回自家宅邸。

  沈柒被焦急與怒恨長時間地煎熬著,五內俱焚,面上陰沉沉的有如黑雲壓城,只手中利刃翻動時掠過令人心悸的寒光,時而投在眉目間,映出眼底暗流涌動的悍戾殺氣。

  待到最後一抹餘暉被夜色徹底吞沒,沈柒長身暴起,揮刀將廳堂內的桌椅統統砍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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