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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諷道:「走吧,我的殿下!回頭被皇上堵在這間屋子裡,要治我們『暗通款曲』的罪哩!」

  朱賀霖一愣,臉燒得緋紅,不再理睬他,甩甩袖子,逕自大步走了。

  回到射柳場,蘇晏見日頭西斜,再過一個多時辰便要天黑。

  恰好御駕從龍德殿內出來,景隆帝面色怡然,想是因為新得了幼子,老懷甚慰。

  蘇晏忙往人群里一插,將自己藏蹤躡跡地埋好。

  而先前奉命去搜查兇器的錦衣衛,此時也回來稟告,在一處偏僻的草叢裡,發現個胡亂刨開又掩埋過的淺坑,裡面是一柄帶血跡的短劍。說著,將劍墊在白布上,呈上來。

  此劍長僅九寸,吹毛斷髮,劍身紋路曲折婉轉,凹凸不平。劍鋒末端靠近劍鐔處,刻著個篆體的「鉤」字,昭示此劍是由鑄劍大師上官鉤所造,因為樣式仿的是專諸刺殺吳王僚的魚腸劍,又名「鉤魚腸」。

  皇帝一見這劍,目光黑沉沉地涼下來。

  圍觀的幾位六部重臣,其中一位失口道:「這不是豫王殿下的愛劍麼?」

  去年豫王做壽,上官鉤親自送上三柄劍作為賀禮,其中之一就是這「鉤魚腸」,在場賀壽之人都見過。豫王喜愛這三柄劍,見魚腸小巧,便隨身攜帶,除了上殿面君時摘除,其餘時候從不離身,朝內眾人皆知。

  皇帝召豫王近前,指著劍問:「這可是你的劍?」

  豫王神色自若,答:「是臣弟的劍。」

  「為何染血,又拋埋在土坑中?」

  「臣弟已將這柄劍贈與葉東樓,之後如何,委實不知。」

  「何時所贈?」

  「……今日午時。」

  也就是說,在葉郎中遇刺墜樓之前,豫王好巧不巧地,送了他一柄劍?事後發現劍身染血被棄,又與死者腹部傷口大小吻合?在場官員們竊竊私語,卻沒一個人敢出言詰問。

  刑部尚書王提芮在此刻挺身而出。這位六旬老臣,頸長如鶴,腰身略微佝僂,形容不甚美觀,卻素以執法嚴明、剛正不阿而聞名朝野。

  他拱手道:「佩劍染血,疑似兇器,又曾贈與葉郎中,豫王殿下與此事或有勾牽,還望陛下不徇私情,徹查此案!」

  景隆帝知道這位老臣執法多年,說話一貫直來直往,對事不對人,倒也沒有動氣,那廂豫王當即反駁:「就算此劍是兇器,也不能證明與孤王有關,就不能是兇手拔了東樓佩在身上的劍,反過來刺傷他?」

  「除了兇器,還有動機。殿下與葉郎中關係匪淺,內中隱情自不必說,如何沒有勾牽?至少也是個嫌疑。」王提芮梗著仙鶴脖子,爭鋒相對。

  豫王不屑地笑了笑,不跟他爭辯,朝皇帝拱手:「臣弟對葉東樓之死,十分傷感難過,但問心無愧。皇兄當知臣弟的清白。」

  景隆帝淡淡道:「無論是巧合,還是勾牽,雙方都得拿出確鑿的證據,證明對方有罪,或者自己無罪。若是都拿不出證據,那就從長計議。」

  這話明著看不偏不倚,但說到底還是偏向了豫王。兇手杳無蹤影,豫王一口咬定劍已送人,自己又去哪裡找確鑿證據?王提芮卻迎難而上,鐵錚錚道:「那麼還請豫王殿下舉出物證或人證,證明自己與此案無關。」

  豫王深吸口氣,望向皇帝。

  皇帝面色平靜地回看他,並不作聲。

  終歸還是不肯替他兜底,是想藉此事敲打他一番,好叫他今後別再招惹朝臣?豫王斂目,心底冷哼一聲,道:「我有人證。」

  王尚書逼問:「誰?」

  「司經局洗馬,太子侍讀,蘇晏。」

  蘇晏正低著頭,用鞋底碾地上的螞蟻,忽然聽見提到自己名字,下意識抬頭,與豫王投來的深切而寒涼的眼神對個正著。

  這瞬間他仿佛聽見了豫王的心聲,還帶著立體混響效果:乖乖,你可得替本王作證,否則把你也一併拉下水,看最後誰更倒霉。

  攤上你這麼個死皮賴臉的王爺,我已經夠倒霉的啦!蘇晏心底大為嘆氣,無奈出列:「臣為豫王殿下作證。午時,殿下奉命教臣射箭,就在龍德殿後的林子裡。不久臣酒勁上頭,嘔吐不止,殿下好心扶我去精舍休息。葉郎中此時來到精舍,與殿下敘談,殿下當場取出這柄魚腸劍,贈與葉郎中。臣不想攪擾了他二位,便自行離開,回到射柳場。之後的事,臣就不知了。」

  他說得冠冕堂皇,但朝臣們多的是有心的人精,不免暗自琢磨:這蘇清河如此長相,比葉東樓還標緻幾分,豫王獵艷成性,扶他去如何「休息」?那葉東樓趕去精舍,又是怎麼「敘談」?莫非是三方情債,糾纏不清?

  頓時投向蘇晏的幾道視線,充滿了不可言說的曖昧窺探之意。

  蘇晏心裡窩火,望向景隆帝,見他神情雖平和如常,眼底卻仿佛暗流涌動,是龍心不悅的信號,知道指望不了皇帝救場了,默默嘆口氣。

  豫王直視王提芮,提高聲量:「王尚書指謫孤王有殺人嫌疑,可有真憑實據?」

  王提芮只好朝他拱手:「尚未有其他證據,不敢妄自指謫皇親。老臣只是說,王爺與此事或有勾牽,如果沒有最好,清者自清。」

  此時,錦衣衛指揮使馮去惡親手端著個長長的木盒上前,稟道:「皇爺命臣封存的院畫在此。」

  景隆帝頷首道:「開盒驗畫,朕要看看,案發前一刻,這場上究竟都少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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