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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另一隻手捂著嘴,哭得無聲而壓抑。

  光是聽旁人描述,秦箏就能猜到那殺出去救連欽侯的女將,十有八九是林昭。

  那麼被一抬棺木送回青州的又是誰?

  秦箏不敢想,也不願去想。

  當初他們被李信和淮陽王兩面夾擊,連欽侯也被北戎和李信掣肘,楚承稷不得已派出娘子軍去北庭援助連欽侯,謊稱是他們這邊的正規軍,讓李信駐守在北庭的兵馬不敢輕舉妄動。

  那時楚承稷就明確和連欽侯那邊說過,他們這邊的娘子軍,只是唬住當時李忠的人馬,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上戰場。

  北庭此番險些守不住,林昭才帶著娘子軍上了戰場的嗎?

  秦箏越想,心中越是悲慟。

  等宋鶴卿一干臣子匆匆趕來時,她哭過一場後已勉強壓制住了情緒,紅著眼眶道:「本宮打算向陳營借道,派人前去迎扶靈而歸的娘子軍,諸位有何疑議?」

  株洲以北各處城池都封鎖要道,娘子軍要想從北庭回青州,必須得向陳營借道。

  當初是她和林昭一手創起的娘子軍,不管扶靈歸來的是誰,她都要接那些姑娘回家。

  宋鶴卿等一干臣子並無異議,齊齊躬身對秦箏道:「臣等皆認同娘娘所言。」

  秦箏被淚水浸過的一雙眸子不叫人覺著脆弱,反而堅定又銳利:「勞宋大人擬文書,速速遞往陳營。董將軍留守青州,林將軍和楊將軍點兵兩萬,隨本宮去接娘子軍。」

  被她點到的臣子們紛紛應是。

  ……

  汴京。

  接連下了多日的大雪總算是停了,太陽甚至還露了個臉,不過只是個掛在天上的沒什麼溫度的白影。

  地上的積雪叫人清掃乾淨了,牆頭樹梢上,仍是壘著厚厚一層。

  沈嬋被婢子扶著下馬車時,正好瞧見沈彥之披著銀鼠皮披風站在路邊,陳欽附耳同他說了些什麼,他臉色瞬間變得嚴峻起來。

  沈嬋披著斗篷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並未做聲,手卻無意識揪緊了衣襟,生怕是自己欲送走游醫的計劃叫沈彥之知曉了。

  游醫跟在沈嬋身後,神色也有了些拘謹。

  沈彥之往她們這邊看了一眼,又同陳欽說了些什麼,陳欽很快抱拳退下。

  沈彥之這才往沈嬋這邊走來:「外邊風大,怎不先進府去?」

  「我不冷。」沈嬋小心打量著沈彥之的神色,見兄長待自己一如往常親近,試探著問了句:「可是朝堂上有事需要阿兄回去處理?」

  沈彥之搖了搖頭,說:「北庭的戰事,離汴京遠著。」

  沈嬋卻是吃了一驚:「北庭打仗了?那我們要出兵幫忙嗎?」

  在她印象里,從前北庭傳來戰事,榮王得早出晚歸好些天,據說是在金鑾殿上一起商議禦敵之策。

  沈彥之腳步微頓,說了句「不必」,便邁入了沈府大門。

  沈嬋愣在原地,落後了他好幾步才由婢子攙著自己的胳膊步上了台階。

  這是沈嬋回京後第一次歸家,看到空蕩蕩的庭院,又錯愣了幾許。

  自她從密道偷跑出京後,李信翻舊帳逮了榮王一項錯處,拿了榮王入獄,府上值錢的物件,也叫奉命「搜查」的禁軍收颳走了大半。

  除了幾個忠心的老僕還留在府上,其餘下人也早被遣散了。

  沈嬋一直在宮中,還不知昔日恢弘的沈府已破落成了這般,她看著沈彥之清瘦單薄的背影,莫名鼻頭一酸。

  滿朝文武都說攝政王隻手遮天,如今在汴京城內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誰又知曉,他日日居住的府宅,破敗了成了這般模樣,他都沒修葺過。

  沈彥之走在前面,見沈嬋遲遲沒跟上來,一回頭,瞧見她紅著眼看著自己,他目光在蕭條破敗的庭院裡慢慢掃過,帶著一種他自己都說不清的麻木和鈍痛在裡邊:「家裡變了樣不高興?等年後阿兄讓人照著原來的樣子重修一遍。」

  沈嬋搖了搖頭,努力逼退眼眶的淚意,問:「他呢?」

  兄妹二人都不願稱呼榮王為父親,她這麼一問,沈彥之就知道她問的是誰,那挺直的背脊微僵了一瞬,才說:「在牢里。」

  李信對付沈家的時候,讓榮王入了獄,沈彥之殺回汴京,用慢性毒性將李信困死在榻上獨攬大權後,仍沒將榮王放出來。

  滿朝文武背地裡都管他叫瘋狗,個個懼他如鬼剎。

  畢竟都能任其生父在牢里過生不如死的日子,他對旁人狠起來,手段可想而知。

  酸意在沈嬋鼻尖聚得越來越重,她哽咽道:「阿兄,我不恨他了,都過去了,你也別恨他了,那個人生老病死,於我們無關就是了。」

  放不下仇恨,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沈彥之仰頭看著枯枝上的兩隻雀鳥,許久才說:「他毀了母親一輩子,也毀了你我一輩子,我如何能不恨?」

  這句話讓沈嬋沒繃住,眼眶中滾下了熱淚。

  沈彥之說:「哭什麼,報了仇,不該歡喜嗎?」

  他似在問沈嬋,又似在問自己。

  沈嬋見他似乎已被仇恨折磨得麻痹,心痛如刀割,眼淚掉得更凶,顫聲問他:「阿兄現在歡喜?」

  沈彥之嘴角牽起一抹蒼白的笑:「自是歡喜的。」

  沈嬋搖頭,淚如雨下:「你若是當真歡喜,我便不會難過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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