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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秦箏不信他,而是這消息對她來說太有衝擊力了一點。

  他要是說,自己是哪個修真界的大佬,秦箏估計都更容易接受些。

  她來這裡這麼久,百姓全都把武嘉帝神化了,武嘉帝又是太子的祖宗,秦箏雖察覺到了他不是原太子,可怎麼也沒想到,在這具身體裡的,竟然是武嘉帝本尊?

  其實這樣一來,他對楚氏皇族不敬,不把武帝廟當回事,全都說得通了,只是一時半會兒不太能消化這個消息。

  楚承稷道:「若實在難以接受,你只當我是楚國太子。」

  秦箏踱步回軟榻旁的矮墩上坐下,搖了搖頭道:「倒也不是特別難以接受,就是……」

  她仰起頭看了一眼楚承稷:「太意外了。」

  見她神色已平靜下來,楚承稷道:「不怕我?」

  秦箏擺擺手:「你來自三百年前,我來自千年後,咱們半斤八兩,怕什麼?」

  所有的秘密都袒露了出來,秦箏只覺前所未有的輕鬆,她問:「你是何時來到這裡的?」

  楚承稷垂眸看著她托腮的樣子,像是陷入了什麼思緒里:「叛軍攻破汴京城那天,你用匕首刺殺禁軍統領時,我方醒。」

  他記得自己常年征戰,身上致命傷都有好幾處,又常用虎狼藥,敗壞了身體,不過二十有八,便到了油盡燈枯之時。

  合上眼前,他聽見寢殿內外都是悲切的哭聲,盛世已安,他一生親緣淺薄,也無甚牽掛。

  只是恍惚間,那悲切的哭聲又變成了悽厲的尖叫,那些尖叫和哀嚎牽扯著他,讓他沒法再往無盡的黑暗那頭走,於是又醒了過來。

  這一睜眼,便是三百年後。

  他當初一手創建的王朝屹立了三百年有餘,而今正是王朝傾覆之時。

  他被迫接受了自己亡楚太子的身份,帶著那位他強娶來的太子妃出逃,這才有了後來發生的一切。

  「懷舟,便是你原來的表字?」秦箏感覺他失神,指腹在他掌心輕輕撓了兩下,岔開他思緒。

  楚承稷點頭:「下山前,師父替我取的。」

  那位老者說,世間男兒弱冠之年,都有長者為其取字,他下山後不得再歸寺,他們師徒緣分到此就算盡了,他為他取一字,權當贈別。

  後來他征戰沙場,有了隴西屠夫之稱,雲崗寺也同他劃清了界限,他不願因一表字再給寺裡帶去非議,便再也沒用這個表字。

  秦箏道:「承稷,懷舟。你的名和字,倒是相配,想來你師父當年,也是盼著你走這條路的。」

  稷是江山社稷,君者,舟也。

  那一世,楚承稷經歷得最多的便是虛妄和背叛,雲崗寺同他劃清界限後,他便再也沒登過山門。此時聽秦箏說了這話,再想起自己下山時老者悲憫的眼神,心口有什麼東西,在塵埃里蒙蔽了三百年,才終於破土。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他當年提起屠刀,也算是入了地獄。

  他那一世沒參透的禪,現在終於參透了。

  楚承稷看了一眼依偎在自己生旁的秦箏,釋然一笑,可參透又如何?他已甘入紅塵。

  秦箏見他望著自己笑,還有幾分莫名其妙,問:「你笑什麼?」

  楚承稷合攏掌心,便扣住了她的細嫩的一隻手腕,「笑阿箏慧穎。」

  秦箏狐疑瞅他兩眼,沒弄懂他怎麼突然夸自己,接受了他身份,秦箏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來:「皇陵真是李信派人挖的?」

  「我挖的。」

  哪怕已經有心理準備,在聽到某人理所當然一般說出這三字後,秦箏還是哽了一下。

  隨即安慰自己,行叭,反正都是他後輩們的陵墓,挖了就挖了。

  她道:「李信那邊平白無故被扣了這樣大一頂帽子,只怕不會善罷甘休,從皇陵裡帶出的那些金銀珠寶,也別急著從西域一帶流通出去,先把沒有徽印的珠玉寶石轉賣出去,這些東西便是落到李信手裡,他們也查不出什麼。」

  楚承稷應允:「就按你的意思辦,岑道溪巡視了元江河道,擔心李信一黨若是狗急跳牆,會炸掉魚嘴堰,水淹青州以南的地區,從大砍村修一條泄洪的暗河,把水引到赤水,方能保全元江兩岸平原。未免李信那邊驚覺,修暗河一事需得暗中進行,正好你要修渠給遠離元江的村落引水,可以此做掩護。」

  秦箏這才明白為何他同自己去勘測了一天河道,就突然提出要去扈州一趟。

  人工挖出一條暗河的工作量和修建灌溉水渠不可同日而語。

  把修修渠的所有銀子都拿去挖暗河,都不一定夠數。

  要想達到泄洪的效果,還得計算元江主河道的泄洪極限是多少,湧入河道的最大水量有多少,分走了元江主河道自己能泄掉的一部分洪水,剩下的那些就全得從暗河走。

  因此河寬多少,河床挖多深,才能達到泄洪效果,都得計算出來。

  規劃好河道走向,正式動土開挖,在這沒有挖掘機,全憑人力的古代,要想趕工程進度,就只能讓更多百姓前去挖土開渠。

  耗損人力也耗損財力。

  最重要的是,成千上萬的人前去挖暗河,這麼大動靜,要想瞞下來,委實不易。

  秦箏是個行動派,立馬從書櫥里翻出了這些日子常用的前人記載的關於元江流域卷宗,「從大砍村人工挖一條河聯通赤水可不是易事,我算算這條河需要承擔的泄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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