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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只要一看到阿箏姐姐,目光幾乎就黏她身上了,但眼神總是很悲傷。反觀秦箏,對他的確跟對待一個陌生人無異,林昭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二人的關係。

  秦箏眸色微頓,半真半假回答:「從前的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我只聽旁人說過,我在嫁給我相公前,同他訂過親。」

  林昭一臉驚愕,這發展,比她在茶樓聽說書先生講的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似乎還曲折了些。

  先前吳嘯水匪在山寨抓她們時說什麼通緝令,阿箏姐姐如今雖不知何故被官府通緝,但從前能跟那大官定親,想來家中也是非富即貴的。

  京城變了天,大楚亡了國,不少達官顯貴都從京城出逃了,林昭雖然沒念過書,但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那個大官如今平步青雲,阿箏姐姐和她相公卻被通緝逃亡,她們背後的家族在官場上肯定是政見不合的。

  自己傷還沒好,青州城內又有阿箏姐姐的通緝令,再加上看守別院的那些侍衛,逃出去委實有些困難。

  那眼下的局面就變得尷尬起來。

  她和阿箏姐姐在這裡完全就是寄人籬下,救她們回來的大官雖沒說什麼,但底下那些下人拿捏的姿態卻叫人很不舒服。

  這也是林昭為何這般喜歡秦箏的原因,秦箏雖是達官顯貴出生,可從來沒有看不起她們山寨的意思,反觀那些高門大府的奴僕,還不是主子,都已經擺出高人一等的架勢來了。

  林昭方才聽到那侍女的話,都渾身不舒坦,她心知秦箏肯定比她更難受。

  林昭越想越不是滋味,握了握秦箏的手:「等我傷勢好些,我就帶阿箏姐姐出去,明日直接讓她們拿鹹菜饅頭給我們好了,燕窩什麼的,咱們不稀罕。」

  秦箏知道林昭是在變相地安慰自己,她回握住林昭的手,淺笑道:「好。」

  平心而論,她也不願跟沈彥之牽扯太多,從地牢里逃出來,怕又落到水匪手中,跟他走是無奈之舉,但往後還是將界限劃清楚些好。

  沈彥之喜歡的並不是她,而是太子妃。

  從前看書時,只為沈彥之和太子妃的虐戀意難平,如今真正來到了這個世界,秦箏才切身地感受到了很多在看書那會兒忽略掉的東西——

  就算太子妃現在還活著,她同沈彥之也很難再成為一對眷侶。

  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沈彥之背後有家族,跟前有仕途,他若要同太子妃在一起,面對的不僅是來自家族、朝廷的壓力,還有世人的眼光。

  前者就算沈彥之以一己之力扛下了,但世人的眼光,背後那些閒言碎語,全都是落到太子妃身上的,哪怕太子妃不在乎那些,可官眷們私交時,她成為人家茶餘飯後談資的滋味也不好受。

  太子妃和沈彥之在一起,便是坐實了沈彥之是為她才造反的那些謠言。

  看書時覺得衝冠一怒為紅顏很帶感,成為了書中的人物,秦箏才明白這個名聲對太子妃來說意味著什麼。

  林昭怕秦箏難過,繼續道:「我聽寨子裡的老人們說,人這一輩子,能結成夫妻就是緣分,阿箏姐姐和你相公現在雖然不順遂,但以後的日子肯定會好起來的。」

  秦箏點了點她額頭,嗓音低了幾分:「我現在倒不擔心這些,官府開始剿匪,有了盤龍溝的前車之鑑,後邊那些山頭的勢力只怕也落不得什麼好。阿昭你在這裡先隱瞞身份,我怕他們若是對付祁雲寨,會從你這裡下手。」

  林昭神色凝重點了點頭。

  歷來在當官的眼中,匪徒就是匪徒,哪管你是劫富濟貧還是惡貫滿盈。

  談起這個話題,不免有些沉重,秦箏道:「如今當務之急是先養好你的傷,其餘的事,咱們可以從長計議的,夜深了,阿昭你今晚先回去歇息吧。」

  林昭點了點頭,起身回房。

  送走她後,秦箏坐著八仙桌前思索著眼下的局面,不由也輕輕嘆了口氣。

  半乾的長發黏在一起不太舒服,她去梳妝檯前拿起木梳想把頭髮梳順,可能是方才林昭才提到過楚承稷,拿起木梳的瞬間,她突然就想起楚承稷給她雕的那把梳子了。

  心口的地方有些悶悶的。

  就在前一天,楚承稷幫她制瓦桶時,還問她下山後要不要買什麼東西,如今倒是再見都難了。

  在一起時不覺有什麼,驟然別離,她忽覺自己似乎是有幾分說不清的難過的。

  他若知曉她在沈彥之這裡,是放任她不管繼續完成他的復國計劃,還是會想辦法帶她回去?

  心底那股悶意更重了些。

  秦箏其實不知道自己對楚承稷而言,除了名義上的妻子,究竟還算什麼。

  她打住思緒不讓自己再想下去,草草把頭髮梳順,熄了燈便上床歇息。

  不管楚承稷會不會來尋她,等林昭傷勢稍好些,她都得找機會離開這裡。

  ……

  兩堰山。

  暮色暗沉,殘月如鉤。

  信鴿撲扇著翅膀落到了還亮著燭火的窗前。

  片刻後窗葉打開,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取下了信筒里的信件,打開掃了一眼後,便將信紙在燭台前點燃,頃刻間就燒成了灰燼。

  楚承稷在桌前提筆寫什麼,信鴿站在窗前,等了好一會兒,沒像上次一樣等到吃的,它偏過腦袋,一雙綠豆眼盯著燭台前那道頎長高大的身影,出言聲討:「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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