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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便答道:「三叔公教他習武,五少爺很認真,每天卯時起,花兩刻鐘時間吃早飯,然後去練武場……」
八歲的五少爺。
天天起的跟岳凌霄一樣早。
從小不敢貪玩,不敢懈怠,勤奮練武。
大夫人只想一想,心尖尖就跟被人擰了一樣,酸疼酸疼的。
上天不公。大夫人情不自禁地抿住唇,眼神不甘。她的兒子,再怎麼勤勉刻苦,也比不上岳凌霄。因為天賦,該死的天賦。
為什麼岳凌霄擁有那麼高的天賦?整個岳家,百年以來,只有他一個有望成為超九品高手。
為此,老祖宗親自盯著,誰都無法對他怎麼樣,也不敢對他怎麼樣。岳家的一切資源,都向他傾斜。
大夫人這些年來待岳凌霄如己出,非是她願意,而是她不得不如此。
「夫人要去瞧瞧五少爺嗎?」匯報完,婢女問道。
家族中的孩子,五歲的時候會檢測習武天賦,然後單獨賜院子居住。
大夫人已經好幾天沒去看望他了。
她雖然是孩子的親娘,但因為操持的事情太多,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關心孩子。空閒的時候,兩三天能見一面。忙起來,五六日都見不到一面。
「她說我不關心五少爺。」大夫人握緊椅子扶手,緊繃著臉道。
婢女立刻道:「少夫人知道什麼?她任性妄為,什麼都不放在眼裡,哪裡知道夫人的辛苦?夫人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五少爺,五少爺知道夫人的用心良苦。」
「是嗎?」大夫人低垂眼眸。
她的確是為了孩子。在大夫人的位置上,她能帶給孩子的,比孩子本應得到的,更多。
但是,韶音臨走前說的話,以及她離開時的背影,卻像是有魔力,黏在她的心頭,叫她無法釋懷。
「你下去吧。」她淡淡說道。
等婢女們下去,大夫人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眼神逐漸失去了冷靜和理智,變得焦灼、掙扎、不甘起來。
她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年輕時的她,作為洪家那一輩的優秀子弟,她曾滿心熱血,想要做那一輩當中,最出色的一個。
等她長大,她就是洪家的長老,為洪家帶來榮耀,帶領洪家發展壯大,在武林中擠占更多的資源。為此,她勤勉練武,夜以繼日。
直到十三歲那年,被母親叫去。然後,她有了一個未婚夫。
她記得那天母親洋溢著激動和興奮的臉龐。當時的她,並沒有感受到驚喜,她怔怔的,覺得像是做夢。
「嫁進岳家,一樣能為家族效力。」她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接受了這個安排。
這些年來,她也是這麼做的。用她的智慧,用她的手段,用她的謀劃,給洪家帶去便利。
直到今天。
她看到那個女孩,在她面前露出肆意妄為,毫無家族榮譽感,沒有任何責任心,只顧著她自己的一面。
大夫人對此是討厭的。
而更可怕的是,大夫人發現岳凌霄也是同樣的人。他們身上,有著共同點,說得好聽叫專注自己,說得難聽叫自私自利。
甚至,連岳大老爺也是一樣的。還有岳家的許多人,都是一樣的。他們都只在乎自己,別的人都是輔佐他們的,是附屬品。
內心被深深刺痛,像是扎進去一根尖刺,怎麼都拔不出來。
*
「她服用了一粒固元丹,花了半個時辰練功。」晚上,灰總匯報導。
它說的是大夫人。
「嗯。」韶音泡著藥浴,感受著體內奔涌磅礴的元氣,淡淡應聲。
接下來幾日,大夫人都會抽空練功。
以她的忙碌程度,每天花半個時辰練功,就會導致積壓一堆事務。岳家的各個院子裡,開始有抱怨的聲音傳出。
韶音沒管。
大夫人叫她出門,她就去。不叫她,她就在霄院裡,吃吃喝喝,外加練功。
而大夫人忙得不可開交,也沒工夫盯著她是不是跟岳凌霄重修於好。
半個月後,大夫人每天練功的習慣,斷掉了。
「她太累了。」灰總記錄了她這段時間以來的數據,說道。
她要操持各種事情,要練功,要關心孩子……這對她的精力消耗太重了。
在經過了最初的意氣用事、泄憤、重拾理想的激動後,她逐漸被日漸積累的疲憊打倒,放棄了練功。
「您的氣色看上去不太好。」這一天,大夫人帶著韶音出門,兩人坐在馬車裡,韶音一邊吃著金絲小棗,一邊瞅著大夫人的臉色說道。
大夫人淡淡瞥她一眼:「你的氣色倒是很好。」
「那當然,因為我的武功又精進了嘛。」韶音仿佛察覺不出她的異樣,笑嘻嘻地道,往嘴裡扔了兩粒小棗,左邊一粒,右邊一粒,同時咀嚼。
大夫人不喜歡她的狂傲和任性,但又對她孩子氣的舉動無可奈何,有些沒好氣地道:「又精進了?什麼意思?」
「我快八品啦。」韶音忽然湊近她,眨巴著眼睛道。
大夫人的瞳仁「咻」的擴大,又狠狠縮緊,滿臉愕然,漸漸轉為不可置信,僵硬地轉過身,盯著她年輕嬌艷的臉龐:「你說什麼?」
「我快八品了。」韶音往後退了一點,繼續往口中丟金絲小棗,既得意,又不怎麼放在心上,是一種矛盾又和諧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