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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道旨:整個西溱為明後守喪三年。

  朝臣雖覺不妥,但無一人敢反對,連林丞相都認了。

  第二道旨:他賜死了壽康宮的太后。

  明飛卿感到歉疚,雖然淮瑾一定不會放過太后,但那把火顯然是加速賜死的導火線。

  他在夢裡,看著太后用白綾了結性命,束手無策。

  新帝剛登基就賜死了自己的祖母,民間議論紛紛,又見太后的喪儀簡陋之至,和皇后的對比強烈,更加人言嘖嘖。

  這些批評的聲音,或多或少要拿明皇后來說事。

  於是淮子玉見一個殺一個。

  在明飛卿死後還要戳他脊梁骨的官員,輕則被斷舌廢官,重則九族全誅。

  皇城上下登時人心惶惶,明皇后三個字,成了不可提的存在。

  與此同時,民間批評新帝不孝不仁殘暴無道之聲已經大到連帝王的威嚴都壓不住,這樣的局面對一個剛登基的皇帝而言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明飛卿黯然地看著這一切,如果他活著時,淮子玉能拿出這股勁護他一回,他大抵不會心寒得那麼徹底。

  如今人死了,才為一個死人變得不顧前後,有什麼用呢?

  那日下朝,明飛卿看到林丞相滿頭的冷汗,全然沒了之前那般趾高氣揚的權臣之態。

  細想便知,明飛卿活著的時候,勉強能算淮瑾的軟肋,淮瑾或多或少因他而變得束手束腳,受制於老皇帝和丞相的擺布。

  如今他死了,死得乾脆又徹底,淮瑾也已經登上皇位,整個西溱,再沒有什麼人什麼事能威脅到淮子玉,於是林氏一黨的威風便隨著先帝一道消散於風中。

  冬末時,淮瑾翻查科舉舊案,推翻了先帝給明飛卿定的舞弊罪,將這個罪名原封不動的扣到林霽頭上,林霽被罷官,處以流放之刑。

  林丞相一把年紀,跪在泰和殿外求情,林霽天生有心疾,一旦被流放到邊境蠻荒之地,基本不可能活得過一年。

  這分明是變相的死刑。

  明飛卿眼睜睜看著林丞相磕破了自己的額頭,想著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他忍不住猜測,如果自己活著,林丞相就不會這麼卑微地去求淮瑾,他大抵會用明飛卿在南國的舊事來威脅淮瑾三思而後行,於是林氏一黨又能苟活長存。

  想到這裡,明飛卿慶幸自己死了,他的死,能間接報復整個林氏,多好啊。

  林霽欠他的,就該這麼千倍百倍地奉還。

  淮瑾沒有收回旨意,次日早朝,林丞相觸柱死諫,血濺了泰和殿一地。

  淮子玉坐在龍椅上,冷眼看著。

  滿朝文武都跪下求新帝網開一面,林相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至於要趕盡殺絕呢?

  淮瑾卻說:「丞相自己要尋死,朕只能成全了。」

  他沒讓太醫救治,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看著林相在痛苦驚懼中暴斃於朝堂。

  次日林氏滿門被流放。

  明飛卿特意看了一眼林霽,他已經被心疾磨去了半條性命,活不了多久了,最後的結局無非就是死在流放途中,無人收屍,淒涼收場。

  林氏的沒落引起軒然大波,但很快就被愈演愈烈的天災蓋了下去。

  這年冬天,西溱大半國土遭遇雪災。

  好不容易熬到開春,又爆發了瘟疫。

  與瘟疫一同來的,則是饑荒。

  淮瑾日日陷在寫滿疾苦的奏摺中。

  明飛卿看到他心力交瘁的模樣,想起當年在荼州時,也是這般困境。

  那時的荼州外有南國覬覦,內有饑荒旱災,淮瑾作為荼州的王爺,王府里的吃穿用度也就比尋常人家好一些,飯桌上極少能見到肉,身上能禦寒的冬襖就那麼兩三件。

  年幼的明飛卿曾偷偷想,阿瑾一定是西溱有史以來最窮的皇子,但他一點都不嫌棄。

  為了抵抗饑荒,淮瑾想在旱地里種水稻,皇室長大的小孩哪懂種田啊,明飛卿在書上學了一點技巧,就敢上手教淮子玉插秧播種,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旱地幹得都裂塊了,明飛卿就在縫隙中把禾苗種下,淮瑾取了水來澆灌,最後兩個少年郎滿身都是泥,但那顆小小的禾苗終於在土裡立住了,後來這顆小禾苗長成了一大片鬱鬱蔥蔥的稻田,荼州至此風調雨順,再無饑荒與天災。

  淮瑾想建立軍隊對抗南國,可荼州的青壯年男子都安於種田,不曾動過這種念頭,於是明飛卿陪著淮瑾,挨家挨戶地上門勸,後來小小的一個荼州城竟養出了兩萬精銳士兵,令南國都刮目相看。

  僅用了三年,淮瑾就讓荼州面貌一新,百姓不僅能三餐溫飽,荼州的防禦軍隊也建立起來,面對南國時不時的挑釁不再怯懦。

  荼州是被老皇帝忽視的地界,然而這塊地界的百姓,卻在淮子玉的帶領下,重新挺直了腰杆,過上了安穩體面的日子。

  那時候雖然開局艱難,但淮瑾想做的事都會無比順利。

  如今,他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天災不斷,緊接著便是南國趁虛而入的進犯。

  彼時西溱軍中卻在鬧瘟疫,二十萬士兵病倒了十萬,另外十萬因為看不慣新帝誅殺血親和流放林氏的種種行為,變得無心戰鬥,士氣低迷。

  淮瑾有心力挽狂瀾,終究是獨木難支。

  每日夜裡,他都會扯下身上的龍袍,脫離帝王的身份,在明飛卿生前住過的冷宮枯坐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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