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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沒人敢再傳明飛卿在南國的那些事,今日這一幕卻直接坐實了那些半真半假的傳言。

  通風報信的是禮部一個文采極好的言官,他把今日所見所聞繪聲繪色地描述給皇帝聽,是用文字謄抄之後直接能出話本的精彩程度。

  明飛卿踏進正殿時,就見淮子玉滿臉山雨欲來的隱怒。

  成堆的奏摺立在帝王手邊,他揉著眉心,克制地屏退殿內閒雜人等。

  待正殿只餘下他們二人時,淮瑾才從椅子上起來,他直視著明飛卿,明飛卿也坦然對上他的視線。

  「你去哪了?」

  「陛下明知故問。」

  「你騙騙朕也好啊。」

  明飛卿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前世他極盡坦誠,一字不信的淮瑾告誡他不要說謊,如今淮子玉卻求他說謊。

  「我跟耶律南炙朝夕相處三年,余情未了,今日他回南國,我當然要送送他。」

  淮瑾駁斥道:「你跟他能有什麼余情未了?南國是地獄,你親口跟朕說的!他是怎麼對你的,你忘了嗎?!」

  「我沒有忘。」明飛卿道:「但論起殺人誅心的手段,耶律南炙不僅比你仁慈,還比你坦蕩。」

  淮瑾眸中划過一絲慘痛。

  耶律南炙再殘暴,也沒要了明飛卿的性命,可淮瑾卻殺了明飛卿兩次,一次是靈魂的扼殺,一次是肉體的消亡。

  他扣住明飛卿的手臂,他的憤怒是那麼無力:「你是西溱的皇后,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處境嗎?全天下都等著朕廢后!你為什麼還要往刀口上撞落人話柄啊?」

  「那陛下現在就可以下道聖旨把我廢了。」

  明飛卿無所畏懼,什麼話難聽他就說什麼:「我大概是喜歡上耶律南炙了,畢竟他是強國之主,實不相瞞,我還等著西溱亡國之日,他能來救我脫離苦海呢。」

  他甚至開始亦真亦假地調侃起自己的清白與尊嚴:

  「我在南國,還是人人可以褻瀆的玩物,你知道我的畫像在南國民間賣得有多貴嗎?言官彈劾的一點都沒錯,我就是個不乾不淨的賤種,從身到心都髒透了...!」

  他餘下的話被淮瑾堵住了。

  淮子玉扣著明飛卿的後腦勺,強行將他抱在懷裡,用力吻住了他。

  明飛卿推拒不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纏綿的氣息縈繞在正殿寬廣的空間中,射透窗戶的陽光撒在兩人的側影上。

  於明飛卿而言,這個吻冗長到令他難以忍受的地步,形同處刑一般的煎熬。

  終於,淮瑾放過了他,他捧著明飛卿的臉頰,一字一字認真地道:「你不髒,一點都不髒。」

  他說這話的樣子真是格外真誠動人,可明飛卿忘不了他前世的嘴臉。

  他反問:「我不髒,但我不祥,對嗎?」

  猶如利刃錐心,淮子玉的心涼了一瞬。

  明飛卿趁機推開他,轉身離開,他的影子被陽光投射在正殿的地上,淮瑾伸手想拉住他,卻連他的影子都抓不到。

  這之後,有整整半個月的時間,朝臣都致力於讓淮瑾廢后。

  在兩國關係微妙敏感的時期,西溱的皇后能在皇城腳下做出親近敵國君主的事,實在是天怒人怨的荒唐事!

  但淮瑾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硬是把這些奏摺都擋了回去。

  明飛卿的地位絲毫未被撼動。

  宮裡人人都看得出來,新梧宮薄情似冰,哪怕君上如此袒護偏愛,帝後之間依然隔著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淮瑾應付完前朝的爛攤子,失魂落魄地進了景華宮。

  蘇秋的眼睛好了,她是這座溱宮裡最通透之人。

  淮瑾幼年缺失母愛,後來在荼州將蘇秋視為半個母親,前世蘇秋離世時,他還未來得及把這份恩情還上。

  這一世他在彌補,也在慣性地索取溫暖。

  他知道飛卿每日都會來給母親問安,怕給他添堵,淮瑾都是錯開時間來的。

  這個時間錯得也很有技巧,淮瑾每次都掐著明飛卿離開的時辰提早來,這樣就可以躲在角落裡,悄悄看一眼他,雖然只是一個背影,卻也不敢再奢求其他了。

  初春的日光溫和,蘇秋正坐在園子裡賞花。

  桌上擺著淮瑾愛吃的點心,他落座時,手邊一個玉盞還未撤下。

  蘇秋瞧見了,笑說:「是飛卿剛剛沒喝完的茶。」她正想讓人換個杯子來。

  淮瑾卻握住了那個還有少量茶水的玉盞,說:「朕就用這個杯子喝。」

  宮女便將溫熱的御前八顆倒進這個玉盞里。

  淮瑾拿起玉盞細細品了一口——也不知道他是在品茶,還是單純偏愛明飛卿用過的杯子。

  他喝完一口茶,依然握著玉盞,抬眸看向蘇秋:「母親,飛卿這幾日有跟您提起朕嗎?」

  私下裡,他都是這樣喊蘇秋的。

  蘇秋沉淨溫和,明飛卿的性子一大半隨了她。

  她看著淮瑾,道:「從前你們鬧小矛盾,卿兒喜歡到我這邊訴苦告狀,如今長大了,卻也學會報喜不報憂了。」

  她委婉地告訴淮瑾,明飛卿不曾提及他。

  淮瑾失落地垂下眸,盯著玉盞里飄著的一小片茶葉。

  「我纏綿病榻多年,眼睛也瞎了半輩子,但是許多事,我並非一無所知。」蘇秋審視著眼前的帝王,「我的孩子絕不會是心腸冷硬之人,子玉,這些年,你究竟對他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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