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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瑾坐回椅子上,把玩著一方天子璽印,說:「林霽的心疾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病,李太醫有幾成把握將他治好?」

  李太醫如實說:「陛下,這病無法根治,若仔細調養,或能保數十年無虞。」

  回應他的是意味深長的沉默,和一道壓迫的目光。

  殿外,侍衛清走了鸚鵡的屍體。

  淮瑾感嘆道:「這鸚鵡的病要是沒好,就不會碰倒朕心愛的金玉蘭,它也就不會被暗衛當場處死了,鳥是如此,人也一樣。」

  李太醫把頭埋得更低,他試著揣度聖意:「若想讓他不闖禍,只要一直病著就行了。」

  淮瑾點了點頭,道:「李太醫是個聰明人,朕的意思你若明白,現在就去照做。」

  李太醫退出了合陽殿,腿軟到扶著柱子才站穩,他在風中站了好一會兒,看著地上那攤正在被宮人清理的血跡,提藥箱的手都抖了起來。

  他去了相府,給林霽診過脈,照常開了治心疾的藥。

  ·

  秦冉一踏入新梧宮,就聽見一陣撥浪鼓的歡快聲音。

  細春抱著小阿淵坐在合歡樹下,天青正拿撥浪鼓逗阿淵,三三兩兩的小丫鬟也圍著小皇子玩,這新梧宮可算是整座溱宮最熱鬧最輕鬆的地方。

  也不怪淮瑾喜歡來,就連秦冉得知君後要見他,都開心了一整晚。

  他進到正殿時,明飛卿正把玩著那枚琉璃並蒂玉。

  秦冉行過一禮,將君後指名要的東西拿了出來,那是一包用往生花碾出來的藍色粉末。

  「往生花的毒性極溫和,需要日積月累,至少半年才會對人造成損傷,且極難被人察覺。」秦冉再次重申了此花的用法,他實在沒忍住問,「殿下為何忽然想要這種慢毒呢?其實,君上這個人挺好的,他再怎麼樣,也是一國之君,深得百姓愛戴,而且他對您......」

  「秦太醫。」明飛卿打斷他的話,笑道,「你放心,我不會給淮瑾下毒的。」

  秦冉長舒一口氣,他早就做好打算,哪一日帝後真地敵對起來,他一定站在明飛卿這邊,至少明飛卿不會動不動就讓整個太醫院陪葬。

  明飛卿把藥粉倒進事先備好的玉盆里,藍色的粉末入水,水就變成了淡藍色,同時散發出怪異的香味。

  他正要把那枚並蒂玉扔進水裡,秦冉及時阻止道:「君後三思,這玉可是陛下成婚那日送您的,玉要是淬了毒,就不能日日佩戴在身邊了。」

  玉一旦染上劇毒,會不斷揮發出毒性,若佩戴在身邊,等同日日服毒,這玉自然也就毀了。

  明飛卿無所謂地道:「這塊玉對我來說,沒有什麼特殊意義。」

  前世他倒是真把這塊代表同心並蒂的玉視如珍寶,現在想來,那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乾脆利落地將並蒂玉扔進毒水裡,等著毒滲進溫潤的玉中。

  秦染見此,嘆道:「君上知道了,怕是要傷心的。」

  明飛卿不以為意。

  秦冉能感覺到君後對皇帝的薄情,他雖然是局外人,多少也知道些內情,斟酌片刻,忽然說:「林霽的病,怕是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他前兩日在太醫院看過林霽的脈案,李太醫給出的藥方看似正常,其實把最關鍵的一味藥材換成了劣等的草藥,這兩樣藥材無論是外觀還是氣味都十分相似,只是效果天差地別,若沒有秦冉這樣的內行人仔細辨認,相府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其中的異樣。

  這樣做倒不會立刻要了林霽的命,卻足以讓他餘生都纏綿病榻生不如死。

  病了也好,病倒了才不會做那些見不得人的惡事,也不會再寫諸如「兩個皇帝」的歌謠來妖言惑眾了。

  明飛卿聽到這些內情,很有些意外。林丞相畢竟是兩朝元老,淮瑾剛剛登基,如果表現得太過針對相府,只會寒了老臣的心,於國體無益,所以不能明著懲罰林霽。

  淮瑾這是要殺人於無形。

  「他倒捨得。」明飛卿說,「我只當林霽是他的寶貝呢。」

  秦冉趕忙解釋說:「您也太高看林霽了,林霽能得到陛下的垂青,只是因為三年前,陛下在酒宴上喝醉了酒,看花了眼,當眾誇了林霽一句,說...他有幾分像您。」

  明飛卿一挑眉:「然後呢?」

  秦冉:「那會兒大皇子二皇子都在,您也知道,這兩個兄長是恨不得把這個幼弟架在火上烤,聽他忽然提到您,立刻揶揄起來,把話說得可難聽了。」

  當時明飛卿已經被當做戰俘送進了南宮,落到耶律南炙手裡,西溱上下都開始傳他叛國了。

  彼時孤立無援的淮瑾卻將一個疑似叛國的戰俘掛在嘴邊思念,這是給人遞刀子呢。

  「當日真是騎虎難下,連先帝的臉色都陰沉沉的。」秦冉強調道,「這之後,君上只能加倍對林霽好,才能消除宴會上失言的疑影。」

  明飛卿看著毒水裡的玉,聲音冷沉沉的:「因為要對他好,所以就讓我把功名都讓給他?我回來之前,林霽在王府早就登堂入室了,倒顯得我是個多餘的。」

  「君後....」秦冉還想替淮瑾開脫。

  明飛卿卻說:「我知道他有苦衷,秦太醫,是不是一個人只要有了苦衷,就可以隨意踐踏別人的真心,隨意辜負別人的情意啊?」

  秦冉:「.........」他答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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